他的双手用力绞在一起，如此坚决，数根骨节渐渐承受不住，最终在脆响中断开，露出白生生的骨茬。
或许双手的血液早已燃烧，此时皮开骨折，只有森然的白骨，没有鲜艳的血红。
杨天望着东方晨曦初现的天空，淡淡道：“杀死莲柔的时候，我曾有所感应，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鬼仆的身体，后来我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就没放在心上。”
“之后一路奔波，弯弯绕绕数万里，与人厮杀，静默调息，运转周天，无论是血肉经脉，还是元力神魂，都没问题。”
“看到肖老的时候，他说我体内有点诡异，说明他检查过我的身体，以他神玄境的修为，应该能看到很多我没有发现的东西，但他除了点拨几句养魂之术，并没有说什么。”
“后来见你们，我曾暗中查过你们的身体，也没能发现什么，询问了韩长老，一路行来也没有五毒教的踪迹。”
“所以我觉得，大概是我多心了，他们只是猜测，只是巧合，却没想到，会是这般肯定。”
“可能是某种神魂印记。”雪羽在旁边轻声道：“只用于跟踪，需要宝物激发，与死者的气息结合，极难察觉。”
雪羽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从杨天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大致过程，寥寥数语，已经无限接近真相。
杨天身体微颤，似乎听到了雪羽的话，又似乎没有听到。
稍后，他说道：“这是我的错！”
他又说道：“我算到了天时地利，算到了实力差距，算到了彼此的后手，却没有算到人心，他比我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不如他。”
顿了一下，他摇摇头，说道：“当然，这不是理由，这么多同门惨死，这是我的错，是我谋划不当！”
然后，杨天缓缓地从尸体旁站起身，再看了一眼遍地的尸体，说道：“是我的错，回归宗门后，我会请求惩罚。”
挥手打出一道火光，所剩不多的尸体化为灰烬，杨天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山风将尸灰吹散，散落于朝阳，散落于空中、地面，与周围的焦土融为一体，最后抓了一把泥土，小心的放入玉罐中，收了起来。
杨天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保持着僵硬的神态，慢慢转身，走向被韩枫收拾好的那一堆残尸。
然后观看。
良久，他艰难开口，声音沙哑艰涩：“这不是我的错。”
焦土上添了汹汹烈火，变得更加沉寂虚渺，周围窥视的几只阴魂因没了美食，纷纷在呜咽中离去，除了山风吹过残桓的呼啸，周围再无一丝响动。
或许，在经历无数岁月流逝后，此地会重新焕发生机，有武者，有灵兽，或者依旧是阴魂僵尸盘踞，然而眼下，只是一块焦土。
一块安葬之地。
“走吧。”杨天说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如同铁石摩擦的刺鸣，带有渗透人心的冰寒。
雪羽醒过神来，一路小跑跟上去，疑惑问道：“师兄，我们这是去哪儿？”
“临江城，给五毒教传个信，我等着他们。”杨天淡淡道。
雪羽心头微沉，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跟在他身边。
数道目光望来，神色复杂，季英脸色苍白，神色冷峻，几次想要上前，却被赵卫死死拉住。
杨天没有理会他们，挥手取出黄金车辇，将昏迷的影卫卷了进去，带着雪羽，驾着车碾，破空而去。
“一场大战，四十七名同门的惨死，五毒童子逃脱，后患无穷，身为谋划者，身为执行者，身为执法堂首席弟子，他就没有一点愧疚？！”季英愤恨道。
“你想要他怎么样？以死谢罪？”韩枫冷哼一声，刚毅的脸上带着疲惫，转身离去。
季英脸色涨红，死死地盯着车辇消失的天空，语气冰寒道：“无论如何，这场悲剧需要安慰，同门的在天英灵需要一个交代，即便他往日有功与宗门，即便他是三长老的关门弟子，我也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赵卫上前一步，悲切沉痛的脸上露出决然神色，掩盖了眼眸深处的快意，沉声道：“师弟不才，愿与师兄共进退！”
黄金车辇上，或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三头烈焰虎拼命奔跑，掀起烈烈罡风，杨天看着流逝的白云，雪羽看着他，都没有说话。
良久，杨天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扶膝的双手，微微动了一下，轻轻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雪羽愣了一下，赶紧道：“没什么，我是想说，人死不能复生，师兄要想开些。”
杨天沉默，雪羽又道：“秦师兄既然已经……已经去了，师兄就该把心思放在别处，或者安排……安排退路才是，毕竟，这次死伤不小，好几位都是长老峰主的后辈，宗门那边肯定会问罪。”
杨天依旧没有作答，雪羽停顿片刻，说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五毒教的决心很大，现在挑战恐怕······师兄修为进展神速，何不等将来修为提高了，再徐徐图……”
“报仇这种事情，与其它事情不一样。”杨天突然开口，语气不算重，却不容置疑，“我不是急躁的人，但是我知道，报仇这种事情，只要确定了目标，最好不要等，越是等下去，麻烦就会越多，牵绊也就越多，说不定，等着等着，就再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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