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周世超到底还是倾向于自家夫人。
更何况，陛下心里倾向于谁？
周世超慢慢靠着椅背，以手加额，颇为苦恼的样子。
林子峥道：“周大人，惠云观的案子？”
周世超一脸迷糊，“这不是林大人在查的案子吗？林大人来问我可是问错了人呀。”
想抵赖？林子峥端起茶杯徐徐喝了一口，道：“昨日在殿上，令嫒的表现倒真是可圈可点。她一直咬着梁姑娘不放，连陛下的话都敢抢白。”
方才林子峥只是将案件介绍完了，旁的却没提。
周世超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女儿什么德行，有些话或许本没什么。但被身边人一挑拨，没什么意思都能生出十个意思来。林子峥简在帝心，拨弄几句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当即又转了脸，道：“说起惠云观的案子，我倒是想起经年一桩旧事来。”
“林老弟，这件事我可是一直窝在心里。今天这事儿出了我的嘴，进了你的耳。再有人来问我可是不承认的啊。”
周世超压低了声音道。
林子峥早就听闻周将军油滑无赖，平时觉得还好，真打上了交道，才知道油滑无赖已经算是美称了。“好，你今天什么也没说。”
“本来就没有。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周世超四处看了看，见管家已经将人清理干净，才缓缓开口：“是建业十四年的事。”
九年前？林子峥眉头一耸。
周世超道：“那时候我还管着京城的城防，有一日，太子府出了事，太子妃刚刚产下的皇孙，全身青肿透亮，和惠云观死去的人的症状几乎一样。我前几日倒是去探事府瞅了瞅那几具尸体。”
林子峥奇道：“难道太子他们不知道么……”
案子虽没有对外公布， 可上面的人都知道惠云观里的蹊跷。太子想必也已听闻。
周世超颇有深意地看了林子峥一眼，“你忘了那孩子是如何不再的么？”
林子峥顿住，他想起来了。
那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如果能活下来，就是皇长孙。可惜，出生的第二天就夭折了。相传死于火灾。
所以孩子的尸体成了一团焦炭，怕是……
周世超道：“我当时就在附近，冲进火场见到了那孩子的样子已然断气，我也被一块大梁砸中，只能仓皇逃离。”说着拉下衣襟，肩膀上的烧伤依旧狰狞，可想而知当年的惨状。“这件事我禀报了陛下，陛下叫我不要告诉太子。毕竟孩子的尸体也被烧了，平添太子的伤痛。至于下毒的事，也不知道陛下查出来没有。我本来就在纠结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陛下，怎么说呢，我又不是仵作，当年只是在暗处火光中看了那孩子一眼，又没有实证。”
所以借这个机会告诉自己？
林子峥嘿了一声，道：“事情也都说完了，周大人还是将那两人交出来，我也好回宫交差。”
周世超站起来笑道：“林老弟过河拆桥的本事练出来了啊。”
“都是替陛下办事，哪能多耽搁呢？”
周世超哈哈大笑，拍着林子峥的肩膀道：“说起来我那老婆之前想要把周娆嫁给你，我能同意不过是因为你的爵位。不过现在看你要真当我女婿也不错。不再考虑考虑？”
林子峥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周大人的厚爱，令嫒我消受不起。”
“可惜，可惜了。”周世超摇着头，大叫着管家。
管家匆匆赶来，额头上冒着汗，细细密密的。
“这是有人在后头咬你屁股？不能有点侯府气度？”周世超大声道。
管家急忙站定，勉强笑道：“侯爷有何吩咐？”
“去把周义和周娆的丫鬟，叫桃红的给我叫来。”
管家嘴角翕翕，模样惶恐。
“有话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周世超心头浮起不安。
管家道：“侯爷，他们两个都死了。”
“什么？什么叫都死了？”周世超大声咆哮。
管家战战兢兢地退后半步，以免侯爷突然暴起打人。“方才有人在周义的屋里发现了两人的尸体。她们并肩？躺在床上，身子都僵了。应该是昨天后半夜服的毒。看着像，看着像殉情。”
“殉个屁情！谁他娘的跟你说是殉情？你脑壳里都是装的是什么？”周世超武人出身，生气的时候什么话都骂的出来。甚至曾经在金銮殿上骂晕过大臣。
管家也都习惯了他的喝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的两个下人，忽然手拉手死在自己房里，不是殉情是什么？
周世超一声冷笑，“他们一个是管事一个丫鬟，真要爱得要死要活的，我是棒打鸳鸯的王母吗？我要拦着他们？至于寻死觅活的？你也是跟着我的老人了，这种没脑子的话少说出来给我丢人。”
管家一听，也反应过来了。
他一辈子都待在周家祖宅，今天还是头一遭见到服毒而亡的尸体。脸上都变成青色的了，看着就骇人。也是被吓得糊涂了。再一想，府内虽不许私通，但若两厢有情谊，托着去找夫人或是侯爷说一声，泰半都会恩准。何必要殉情？这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周世朝一边骂一边朝林子峥那边扫过去。
林子峥不动如山，似乎对两人的死没有半分惊讶。
“林大人，您看这个……我事先可是真不知道啊。”周世超心里暗骂周夫人愚蠢，杀人灭口也不用做的这么明显吧，早干嘛去了？探事府的人上门来调查，这就齐齐死了证人？这是上赶着打皇帝的脸啊。
“不管是生是死，我只管带走人。”林子峥也没想到周世超会这么快杀人灭口。
不过周家既然敢这般明目张胆，不用他添油加醋，也会惹怒龙颜。
周世超的汗已经肉眼可见的布满一脑门，和周管家的一模一样。
眼见天色不早了，林子峥再不想和他废话，道：“周大人，尸体我也一样要带走。不过还得请您派人将之送到探事府。林某先回宫复命了。”
“成吧。等我这边处理完，我也得进宫负荆请罪去。”
周世超亲自将林子峥送至门口，目送林子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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