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听到黄河仅仅是改道，并没有泛滥，也没有影响到运河后，朱由校不由的双手合十，感谢上苍，“不过，还是要派人去看看。”
黄河水多，永姬湖、白洋小河口河道窄，哪怕仅仅是改道，也会有附近百姓受灾。虽说当地官员会酌情处理，可朝廷还要派人抚慰。
稍稍想了想，朱由校点了杨涟的将。
这一时空，杨涟没有太过风光，没有迅速从都给事中跳到左幅都御史的位置上，甚至连他的老朋友左光斗都不如。左光斗已经出任顺天府尹，担负改革重任的时候，他还是个都给事中。而且，两人的关系虽然依旧亲切，现在却分属不同的阵营。
杨涟一直在京师，被韩爌看中后加入了韩党。
左光斗却和叶向高有旧交情，又在天津见过面，杨涟去书信邀请他加入韩党的时候，他已经和叶向高达成了默契。
现在，叶向高和韩爌都立足未稳，还能相互容忍，杨左两人的交情还能保持，但等以后时间长了，却未必能如此。
况且，杨涟已经得到消息，皇帝将要改革六科任免制度，要将给事中派到地方任职。如果是真的，两人的身份就会差距的更远，无形中又会影响两人的交情。
就在杨涟为前途和友情前景不明不安的时候，皇帝的旨意到了。
“抚慰灵壁、黄铺，巡视黄河河道。”左光斗接过杨涟递过来的任职文书，仔细的阅读着。
“我出京办差，家中的事情就拜托左兄了。”杨涟脸色如常，眉梢却有种压抑不住的喜气，能奉旨出京办差，说明皇帝还是记着他的，能简在帝心，哪怕心性坚定如杨涟，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路上小心，”左光斗点点头，沉吟了会儿，又道，“等回来缴旨的时候，趁机谋个外任吧。不要做佐官，要做堂官。”看在两人交情份上，左光斗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外任？”杨涟有些犹豫，其实韩爌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可他却有些不甘心，前任、前前任的都给事中都留在京中任清贵职务，到了自己怎么要去地方上受苦？哪怕不怕吃苦，可杨涟也丢不起脸。
“不历州县不拟省台，”看出杨涟的犹豫，左光斗用手指指天，压低声音，道，“今上用人，只看实务，你若不去外面走一遭，又如何能让陛下知道你的本事。”
……
灵璧县境南北狭长，城北六十里有睢水东流，俗称小河，是项羽大败汉军处，黄河这次改道，就是从这里向东的。
此时的灵璧县，南边还好，北边已经是满目疮痍，灵璧县县令谭德金是个二百斤的大胖子，这时候正在书房里和师爷姚德铎商议救灾事宜。
谭德金气急败坏，“给南京和淮安的公文已经发出去好几天了，却没有半点消息，难道他们就不管百姓死活不成？”眼看自己三年期满，活动了活动就要入京担任给事中，却被这该死的水灾困在这里。若是不能把水灾处理好，就不会有官员过来接任，自己就不能入京，想想为谋取给事中位置花去的银子，谭德金只觉得全身肉疼，“不行，再写公文，继续给南京和淮安送。”
灵璧县位于南直隶境内，属凤阳巡抚管辖，谭德金请求赈灾，只能向南京和淮安请求。
看县尊急躁不安，姚德铎眨巴眨巴眼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南京六部的官员是什么尿性，老爷难道还不知道吗？至于淮安府鲁巡抚那里，怕是为漕运的事情焦头烂额，顾不上咱们。”此时正是夏粮北运的关键时期，黄河改道影响运河安全，作为负责漕运的凤阳巡抚鲁无畏，只能紧着最关紧的差事。
谭德金愣了下，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本官何尝不知，可救灾物资一日不到，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宁，我心难安啊。”要是进京完了，给事中的诸位让人抢跑了怎么办？
姚德铎低下头撇嘴，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坚决不许灾民入城，以至于城外已经饿死了好几个人。姚德铎虽然心黑，却是拿钱办事公平合理，哪像谭德金那样厚颜无耻贪得无厌。
却陪着笑，“老爷宅心仁厚，小的一贯是知道的。”摸摸袖子中的银子，又道，“可灾民越聚越多，若不赈济，怕是会引起民乱啊。”
“他们敢？！”谭德金猛地一拍桌子，自己却心虚了，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灵璧县上下早就对自己一肚子怨言了，若是长时间不赈灾，怕是真的要出乱子。哪怕不是造反，可烧几家店铺，抢几个大户，自己就要担上责任，别说已经到手的给事中了，现在的知县都会丢掉。
“说吧，怎么做？”谭德金又摆出悲天悯人的态度，“大老爷我心善，听不得百姓哭。”
“自然是开仓放粮了，”姚德铎压低声音，趴在谭德金耳边说道，“正好把仓库里面的粮食捯饬出来。”
“好，好，”谭德金大喜，粮仓里面以前存的粮食早就被他卖光了，现在一半是空的，一半是为了交接买的陈粮，开仓赈灾能冲掉旧账，他自然愿意。可是，他又想到一事，立即把头摇的如拨浪鼓似的，“没有朝廷命令，私自放粮是要问罪的。”
姚德铎顿时笑了，“老爷，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在县里面转悠，怎么也升不上去吗？”
“为什么？”谭德金瞪大了眼睛，无法升职是他的隐痛，哪怕他打点的再多，也无法进京担任轻贵要职，哪怕南京城里的清贵闲职都没有。若不是这次朝廷缺人，准备从积年县令中选拔人，他这位南直隶资历最老的县令还是无法进京。
自然是你贪的太狠了，上官怕你连累他们。
姚德铎一边吐槽，一边笑道，“自然是老爷太过老实，不懂得给自己扬名。想想那杨涟，才做了几天官，轻轻松松的就进了京，等老爷进京的时候，怕是还要喊他一声上官。”
“可恶，”谭德金猛地一拍桌子，“有话快说，不要绕来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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