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太平间修在旁边的一个看似是车库的地方，进去后就感到一阵冰凉，医生用钥匙打开一道铁门，铁门后是向下的楼梯。灯光亮如白昼，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凉。
医生的白大褂上有工牌，写着主任医师丁宏泽。
“按照规定，在医院死亡的人员，两个小时以内就要通知殡仪馆火化。”丁宏泽口罩后的声音显得有点粗钝。“如果病人家属会来领取尸体的话，可以停留三天。”
程隽三人对太平间都不陌生，实际上现在程隽在犹豫要不要对梁婧进行尸检。因为梁婧的死因很明确，突发心脏骤停，在她周围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人，她所在的病房还是五楼。在这种情况下，基本是没必要进行尸检的，也是对尸体的不必要的破坏。
想到那个年轻又倔强的女孩，白日依靠在她肩头时的画面还那么清晰，转眼间便成了一缕幽魂。
程隽眸色微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可能是他多年当警察的直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这种诡异的感觉。
程隽问申嘉荣道:“你最后见梁婧是什么时候？”
申嘉荣回道:“十点一分，她当时出来询问我时间。”
程隽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十一点半。
丁宏泽眼珠转动，看向三人，“到了。”
这里温度很低，到处摆着雪柜。中央的手推铁台上，一张棉麻白布覆盖着一具尸体。这里只有这么一具尸体，程隽走过去，直接掀开！
苍白到不正常肤色，紧闭的眼睛，没有起伏的胸膛，无不说明着现在躺在这里的女孩已经死亡。
人死亡一分钟后，全身血液凝结导致皮肤变色。梁婧穿着蓝色的手术衣，黑色的长发被手术帽仔细地包裹在里面，她的脸颊在此刻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程隽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盖上白布。“就这样吧。”
丁宏泽安慰道:“警官不用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程隽微微点头，他经历过的生死离别很多，早已经能够控制住心绪。“梁婧没有家属，她的朋友应该在医院留下了号码，麻烦您通知她的朋友来看她最后一眼吧。”
想起梁婧与那个女孩在一起时的放松愉快，她走了，应该也想让她看她最后一眼。
程隽等人离开之后，丁宏泽推着铁台，把尸体放进了温度-8℃的雪柜中，那里面冰雾缭绕，梁婧的脸庞很快覆盖上一层薄冰。
丁宏泽拿出手机，“凉江殡仪馆吗？对，我是丁大夫。我这里有个病人死了，没有家属，你们尽快开车过来拉过去火化吧。”
他拉下口罩，拿出纸巾擦了擦流出来的鼻血。丁宏泽看着自己的血，将带血的纸巾揉吧揉吧拧着揣进了兜里。
随后，他离开了太平间。
殡仪馆离太平间很近，不过十分钟便到了。负责搬运尸体的小林打开雪柜，拉出里面被冻硬的尸体，和开车的老金一起把尸体抬到了车上。
小林看到尸体啧了一声，“这么年轻就死了。”
老金关上后车柜门，点了一根烟，“现在呀，人死太容易了。你看丁大夫不就被查出血癌了吗？好不容易干到主任医师，救人一辈子，临到头都是一场空。”
小林坐上副驾驶位置，听到这话很吃惊，“他都得癌症了，怎么还工作？”
“不想离开自己的岗位吧，丁大夫回家恐怕更伤心。”
小林好奇道:“为什么？”
“前几年肿瘤医院发生的那起医闹你不知道？”
小林挠头，“我今年才来凉江啊。”
老金点了一根烟，“嚯，我这破记性，殡仪馆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大概是五年前吧，丁大夫的夫人带着他七岁的儿子到医院看望丁大夫，结果遇着个医闹家属，非说丁大夫把他老婆治死了。拿着这么长的刀子——”
老金比了半个胳膊长的长度，“跑到医办室见着人就捅。当时丁大夫正在查房，大中午的，就他老婆和孩子还有一实习生在医办室。”
小林打了个哆嗦，“后来，后来怎么了？”
“丁大夫的老婆为了保护孩子，被捅了几刀当场死了，另一个实习生挨了一刀跑了出去，那小孩也被捅了一刀。还是丁大夫看见那实习生，冲进去把那人拿心电图机砸晕过去的。”
“那丁大夫的儿子怎么了？活下来了吗？”
老金摇摇头，“丁大夫给自己儿子做的手术，失血过多，心脾破裂，他又不是神仙，回天乏术啊。那实习生倒是活啊下来，还得了抑郁症，直接退学了，这事儿在凉江闹得挺大的，但五年过去了，除了我们这些跟医院打交道的人还记得，也都差不多没人在意了吧。”
小林叹了一口气，“遇到这事儿，丁大夫生病还呆在一线救人，也真的是坚强了。”
“人嘛，总得吃饭喝水，他生病了也得花钱看病不是？”老金把烟头扔了，停下了车，“赶紧烧了这一具，咱们也好睡一觉去。要不是丁大夫，我才懒得大半夜跑这趟，大晚上的阴气重，烧了人心底不自在。”
下车了，两人抬着担架把尸体搬到火葬场，小林正准备给尸体套上塑料袋，老金对小林说:“咱们先去换身衣服，我那里存了点公鸡血。这人死得年轻，又是个女的，现在都快12点了，正是午夜阴气最盛的时候，过了12点之后撒点公鸡血，再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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