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黑咖啡，一杯奶茶，两个面对面而坐的男子。
女服务生乘着买单的机会靠近看，手持钢笔签卡的男子垂着长睫，深沉幽邃的乌眸仿佛掩映在黑夜下的静澜，精致得不可思议的脸庞宛如冰雕，每根线条都透着冷硬的魅力，却有一股魔性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他握笔的手，修长稳定，带着从容不迫的力度和舒卷随心的流畅，似乎更适合他的，是雪练似的兵器，致命的优雅迅捷。
“先生还需要什么吗？”女服务生忍不住搭话，想听听他的声音。
“我要鳕鱼三明治和核桃杏仁酥，打包。”一如她想像，清冷的音质平稳有力，却隐隐有丝暖意，唇角也勾起一缕淡到难以察觉的柔和笑痕。
他束于脑后的黑色长发和系住的金葱流苏随着他的抬头轻晃，服务生注意到，那不是本人打的结，是另一双手细细梳理他的发，捆绑起来，打上自己的印记。
不知为何，她觉得恐慌，那抹金色像个警告扎进她的心，匆匆收了帐单离开，甚至不及瞥一眼对座同样英俊出色的红发男子。
“郑咤，我没想到你会约我。”拉宾斯开口，语气是欣喜友好的。
“事情过去了，我道歉。”恶魔郑咤端起咖啡杯，尝了一口，细致的口感，非常顺喉，“留夜和你一起住？还有一个叫月姬的女孩？”
拉宾斯一怔：“是，你想见他们？对了，你和博士真的……”听恶魔铭煙薇谈起时，他还不相信。
恶魔郑咤坦承：“嗯，所以我才来找你。拉宾斯，我接下来说的话，你源源本本告诉那两个小鬼，他们上门认亲我欢迎，任性撒泼我也会丢出去。”
当两人第三次续杯，尽量不带个人感情的叙述在升腾的热气中结束。
“原来如此。”拉宾斯心情沉重紊乱，连灌两口滚烫的茶，感觉烧灼的滋味沿着食道往下滑，在四肢百骸窜起刺痛的躁意，“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郑咤，我一直怪他，现在也没办法……我想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我只是不想你误会他，那个时候，你总是骂他讽刺他，戴恩从来不辩解。我觉得他其实不是那样，慢慢就留心了。”
“是吗……我们是他的子女，却不及你了解他。”拉宾斯深深苦笑，含着自嘲的意味。恶魔郑咤摇摇头，他的眸光从未像此刻这般浩瀚美丽：“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了解他，是他对我说，我才能明白，那些话在他心里憋太久了。”
“你爱他吗？”
“别说这种话。”恶魔郑咤咬牙，脸上红晕隐现。拉宾斯也尴尬地咳了声，答案清楚明白：“约修亚那边……”他略微迟疑。恶魔郑咤用小勺搅拌杯里的液体，撇了撇嘴：“那小子我不想见，你知道他的近况吗？”
“事实上，他和蕾米尔住在我的房子里。”想到两头跑的辛劳，拉宾斯长长叹了口气，“若是知道博士曾经留下遗书，他恐怕会闹上门，约修亚比我们都爱博士……呵，郑咤，原来他也爱我们。回头想想是这样，当时为什么看不清呢？”
“因为他是个笨蛋，不知该说什么话。”这也是魔王陛下亲身来解释的原因。
红发青年定定注视他，眼里渐渐浮现出感叹、薄怨、自责、释怀等等复杂的情绪，最后融化成一片平静。
“我的父亲，就拜托你了。”
******
走出咖啡馆，白绒绒的雪飘落下来，圣诞节的气氛为街上增添了一抹热闹和温暖，成双成对的情侣漫步，红通通鼻子的圣诞老人在橱窗上绽开笑脸。
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提着点心盒走向左边；另一个转右，慢无目的地闲逛。
他停在珠宝店的橱窗旁，那里有一枚戒指，和他手上的婚戒很像。
有些事无法原谅，他的怨恨，还包含了索菲娅的痛苦。
但是郑咤说的对，至少不该误会下去。
拉宾斯抬起头，仰视乌云沉甸的灰色天空，一时百感交集。
“留夜和月姬……会住到那边去吧。”喃喃的低语，包含失落和一丝对前路的迷茫。
那两个孩子所求的不过是父爱，和他不同。他，其实不怎么在意父亲，一开始，他的目光和心神就被另一个人吸引，直到伤痕累累，爱与恨都在火焰里化为灰烬。
失去报仇的支撑，失去弟妹的扶持，他还剩下什么？
……算了，还不到这地步。拉宾斯摇摇头，鼓舞自己。他很擅长从颓丧中振作起来，不然过去和兄长对练，他早就因为连续的失败而精神崩溃了。
大不了，去流浪，买辆吉普或快艇。
心情好了点，拉宾斯正要迈步，一对熟悉的男女声音传入耳中：
“这个绿松石看起来很好吃。”
“给你塞牙缝也不够。”
是蕾米尔和约修亚。
拉宾斯冷眼旁观兄长被下仆磨叽磨叽掏腰包买了那条宝石项链，又禁不住缠夹买了红宝石荡环、白金戒指……
用的还是他给的金卡。
心底有把火在闷烧，自己也不明白在气什么，拉宾斯掉头离去。
******
当晚解决了弟妹的问题，拉宾斯一口气把三分之二的财产划到兄长名下，开车准备进行孤独之旅。
行到半路，他犹豫了：这么做，和博士有什么两样？约修亚能明白他的意思吗？蕾米尔能照顾好他？弄出来的东西比猪食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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