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谷诚紧攥手上的信件，额头青筋纹起，信上有秦武隐晦传递给他的消息。
——秦武并没有找到康家健。
鹰目若有所思地锁住前方，萧谷诚思考片刻，又重新提笔写了一封信，可是信还没有写完，他就又自己撕掉了……如此循环反复，数十次之后，最终的信件才真正完成。
萧谷诚的信只表明了一个意思：继续找，务必尽快。
过了不多时，一名手下敲响了房门，汇报道：“城主，你不是让我盯紧夫人吗？”
“说。”萧谷诚喉头突然干涩，他知道这名手下有事来报，必然是大事。
“城主，夫人刚刚从冯医生那里离开，神色有些不太对。”手下恭敬道。
冯长卿？不太对？
啪嗒，萧谷诚手上的钢笔就这么滑落，发出一声细响，笔尖钝歪了。
“她现在在哪里？”瞳孔痛苦地紧缩，萧谷诚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在城外的一座高山上，待了有好一会儿了。”
下一秒，萧谷诚直接消失在了座椅上。
*
素指支起下巴，叶柳望着山下繁荣昌盛的谷柳城，眼里空茫茫的一片。
此刻，她只有一种天下之大，无处可供她藏身的感觉。
当萧谷诚来到山顶，望见那孤寂纤细的背影时，心漏跳了一拍。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萧谷诚脚步凝滞，他来到了叶柳的身边，同她一起坐在了草地上。
“你来了啊。”叶柳并没有回转头，只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静静地道了一声。
就好像最平淡无常的打招呼，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
“嗯。”
他来了。
来领受属于他的裁判。
但叶柳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沉默了下来，没再多说一句话。
“……叶柳，你去冯长卿那里干什么？”他开口，声音沙哑。
可能她并不是调查他，而是自己身体不舒服，所以去找冯长卿看看。
对，可能就是这样。
“我好像算计了你。”叶柳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太对，于是又纠正道，“昨天的事情，是我算计了你。”
昨天在书房时，他用唇舌抚慰她，她则用手帮他解决。但在最后洗手时，她看着浴室里的自己，看着自己脖颈间遍布的红痕，想着他最后还是没有真正进入，想着他最后的痛苦和忍耐，于是把那些液体保留了下来。
今天，她更是把那些液体拿去了化验。
而化验的结果……
“你知道了多少？”萧谷诚甚至在此时还保留着一丝侥幸，要是研究所的仪器什么都没有检测出来……
要是上天对他还有体谅……
“好像都知道了。”但叶柳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破了萧谷诚的幻想，“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哦。”干瘪瘪的对话，两人相对着，已经到了无话可讲的地步。
“我是找冯长卿亲自检测的，所以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过了半晌，叶柳又解释了一句，“他从末日初期就跟着我们，应该值得信赖。”
应该，应该……这个应该是有多大的保证？
“……叶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想到自己接下来会面临着什么，萧谷诚眼角有些发涩。
“在你来之前，是有挺多话想要对你说的；可是你来了之后，那些话又不想说了。”
在萧谷诚来之前，叶柳望着山脚下的谷柳城，他们一同建立的谷柳城，心头涌上了万般感慨，又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萧谷诚的不对劲，她更是心绪翻腾。
但萧谷诚来了之后，她的脑袋又变蒙了，糊浆一样。
叶柳不愿意多说话，萧谷诚就陪着叶柳这么呆坐着。
两个人对着山脚下的谷柳城看了整整一下午，等到夜幕降临，也没有谁提离开的事情。
“铭儿应该在找我们了，先回去吧。”直到将近午夜十二点钟，叶柳才站起身来说道。
她保持一个坐姿太久，起身的时候双脚有些发麻，身子还晃悠了一下。
萧谷诚就在叶柳旁边，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叶柳的身子则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一切都是下意识的，也就是说，这些都是身体最诚实的反应。
萧谷诚沉重地收回手，沉默地跟着叶柳走回了城主府。
裁判还没有到来，所以他还在等待。
城主府。
铭儿在晚餐时没有见到萧谷诚和叶柳，果然不肯独自睡去，此时还在侍者的陪伴下等在大厅里。
“爸爸妈妈，你们去哪了？”
“爸爸妈妈去办点事，已经没事了，你快去睡吧。”叶柳面无表情地摸着儿子的头发说道。
萧铭看着好似与以往有些不同的妈妈，蹙了蹙小眉头，又叫了一声，“妈妈……”
“快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叶柳的语气带了一点严厉。
萧铭一步两回头地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爸爸妈妈，他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最后还是进入了房间。
随后，叶柳就好像完成任务一样刷牙洗脸，然后完成任务一样躺在床上。
萧谷诚始终静静地跟在叶柳的身后，虽然裁判还没有到来，但他就好像已经知道了结果，叶柳那个本能性闪避的动作已经代表了一切。
萧谷诚的夜视力很好，所以他看到了叶柳始终在黑暗中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整个人的灵魂都好似已经被抽去。
“叶柳，你别这样，也别吊着我，要杀要剐你一句话。”萧谷诚倏地一下打开了床头柜的台灯，瞪着叶柳说道。
这个等待的过程让他生不如死。
不过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认了。
认了。
“我杀你剐你干什么？”叶柳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快睡觉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给我一个痛快。”萧谷诚问道。
“……你给我一点时间，真的。”叶柳道，“我还不知道。”
叶柳的头很痛，想睡觉，可是她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她也不知道，真的不要再问她了，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真的很努力的在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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