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县灞水河边码头处，知了的叫声初听起来吵得人心烦气燥。
待听得多了，便又自觉把知了的叫声变成了背景音乐。
三十个人把货物搬运上轮船，所有东西放置好，他们才找位置坐了，看向外面的景色。
一声开船的吆喝响起，岸边的人用竹竿推送一下，轮船两边的轱辘便旋转着慢慢起速。
从码头往南将近二里远的位置上，有三架水车在转动。
水车连着脱壳的大土砻，旁边工作的人把麦子粒放上去。
一边加工，一边收集被脱壳的麦子，清理麦麸。
在不远处，建了棚子，棚子免费提供茶水，最差的那种茶叶沫子，一钱一包的。
巡察使长孙昕坐在旁边摇个蒲扇，跟四个幕僚一同喝茶。
罗欧丞四个堂兄弟考上了，还皆是甲第。
经过吏部的面试合格之后，四个人申请到蓝田县帮着长孙昕巡察使处理和学习政务。
现在四人属于长孙昕这个巡察使的属官，长孙昕拉着四个人一起赚钱。
四个人帮忙出主意，一人占半成份子，长孙昕出钱，独占八成。
之前赚到的卖菊花的钱、找人用纺车干活的钱、制作水果罐头的钱，大部分都投入进面粉加工上了。
三个大水车脱麦子壳，棚子里一群人摇着陶瓷芯的磨面机。
再有人负责称重、装袋。
用纸糊的那种纸口袋，一袋一斤，都是六零粉，价钱比较高。
二斤装的是七零粉和八零粉，十斤袋子的九零粉。
被淘汰的黑面粉，一袋五十斤，便宜。
别人买回家，可以蒸黑面馒头。
“长孙巡察使，买黑面的少，不如后面起个烤面包的小工坊，把黑面变成面包。”
罗欧丞喝着茶沫子的茶水，丝毫不嫌弃，他给长孙昕出主意。
他们四个人占了两成份子，想赚钱。
“李易庄子上卖的那种一钱一个的黑面包？又硬又酸。”
长孙昕吃过，难吃，李家庄子公布配方，不但是麦子外面一层，还有磨很碎的麦麸。
单独制作这等黑面包，成本超过一钱，长条的，吃的时候费劲。
许多百姓还愿意买，再难吃，总比煮麦饭强，麦饭贵，口感也酸。
出远门又舍不得花钱的，买上一兜子黑面包，可以吃上两三个月。
再带上晒干的咸菜，只要有水便能果腹。
“是，李家庄子公布出来怎么制作了，有人租或买了同样的磨面机，不好的面粉适合制作黑面包。”
罗欧丞说着，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来一段黑面包。
“欧丞，你怎还吃这个？”长孙昕诧异了。
前段时日，双方始终书信往来，船只走水运，会收一钱的跑腿费，把蓝田县和长安两地的书信送来送去。
今日刚见面，罗欧丞居然吃黑面包。
“曾经考科举没考上，我兄弟四人找到长孙巡察使投门，是想走干谒之路。”罗欧丞说。
罗欧桁接着说：“当时我们知道长孙巡察使的难处，凑在一起想办法。”
“第一个是先活下来，家有贤妻坐镇才可，便让巡察使把妻子带来。”罗欧炘跟上。
罗欧骏默契道：“后来我们分析李东主，不再琢磨书本上的学问，看李家庄子的布局。”
“然后呢？”长孙昕听着连连点头。
“然后我们看待事物和以前不同了，这回的科举五道时务策，我等应答自如，李东主大才。”
罗欧丞说着朝李家庄子的方向抱拳拱手。
其他三个人一同拱手。
“看他就能考上科举？”长孙昕擦汗，外面天热。
“李东主所行之事，便是为国为民。时务策本身就是为国为民，帖经把书背下来足矣。考诗赋乃文字功底。”
罗欧骏告诉长孙昕他们学到的是什么，为国为民。
罗欧炘同样掏出来一段面包：“百姓吃得，我等自然吃得，将来治理地方，要知百姓所需。”
“诗才好，当今陛下喜欢。但无治国之能，陛下不会给好的实职官。”罗欧桁总结。
“李易就有治国之能？他……啊，建个面包坊哈？好，能烤黑面包，就能烤别的面包。”
知道一些情况的长孙昕没敢说，这不是政治智慧，而是生存本能。
“长孙巡察使，我们过来脱壳。”一群人赶着车到此地。
前面的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微微弯腰行礼，笑着说。
“看有哪个平台快要结束了，过去等。这里有茶水，天热，不能缺水中暑。”
长孙昕指指水车的位置，三个水车带动九个脱壳机。
他建起来后，不收钱，百姓过来脱壳随便，还给所有人提供免费茶水。
百姓要是磨面粉，收钱，收那个外面最不好的一层面粉，百姓要自己去摇。
摇着的时候，外面的一层掉下来，收集一下，就是借工具的钱。
他不指望贪污受贿赚钱，做起来加工和中间商的买卖。
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大家一夸他，他就愿意当个好官。
他在蓝田县接触到的就是官员认真办事、采矿地详细写账交税、百姓支持衙门工作。
整个氛围如此，他想要干点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办不到。
而百姓们对他的观感确实很好，脱壳后不磨面粉的话，会专门留下一点麦麸子。
因为长孙昕说六月中旬要抓小猪养，抓四个月大的猪，也不算小了。
等到过年的时候杀了吃肉，大家就留下点麸子给他。
百姓们赶着车过去，长孙昕喝口沫子茶，在那感慨。
“其实当个好官不难，首先自己要会赚钱，自己会了才能帮百姓赚钱。
自己有钱了，无须去贪。你们与我合伙，赚到钱，就不要再捞那点百姓的血汗了。”
四个人：“……”
“长孙巡察使所言极是。”罗欧丞愣了愣神，赶紧配合。
“李易最近一直没什么动作，我怀疑他要搞事。”
长孙昕每天都不忘了想一想李易，根据他的观察，每过一段时间，李易保证出手。
最近一段日子，李易除了拿出个轮船，再无其他作为。
根据规律，李易不搞事的间隔时间越久，搞出来的事情越大。
“我们会盯着，一旦发现赚钱的机会，跟上。”罗欧桁表示明白。
他们四个兄弟同样摸清楚了规律，等着李易冒头，抢最好的时间捞一笔。
李家庄子在这方面不骗人，从未坑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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