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路御医。”大公子郑重地点点头。
很快的，路曼声一来便嘱咐厨房熬的药熬好了，那药黑漆漆、黏糊糊的，还散着恶臭和腥味。最重要的，在上面还隐约漂浮着毒蜘蛛的触角，以及某些不知名的花点块状物。
端着药的家丁撇过头，一副快吐了的模样。这个东西，单是看一眼都头皮发麻，隔夜饭都吐出来，还要将这一碗完全喝下去，简直不敢想。
“路御医，你说的药方就是这个？”单听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会很可怕。但想象是一回事，真的端出来、而且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恶心十倍，让他们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再一次濒临崩塌。
“这还是第一味药方，如果连这一关都无法熬过去，那接下来的两道药方就别提了。”
“我明白路御医的意思，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样的方式，终归还是太勉强了。小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够忍受得了这个。
“若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走这最危险的一步。”路曼声说着，转过头，看向众人：“以林小姐现在的状态，不知道自己在服用什么。只要能克服你们内心那一关，她就能痊愈。”
“小妹的病，难道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吗？”
“从相关病症的记载来看，应当是如此。我这几天回去又重新翻阅了古籍，发现古书上对这种病并不是完全没有记载。早在几百年前，民间就曾有一位姑娘得了这种可怕的怪病。一开始，还只是发狂伤人，到了后来，什么东西都吃。一天她的母亲推开门，看到她的女儿浑身脏兮兮的蹲在墙角。走过去一看，发现她嘴里还塞着两只死老鼠。她的母亲当时吓坏了，但她的女儿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夫人惊骇地捂住嘴巴，而旁边胆小的丫头直接尖叫出来。
那样的场面，想想都可怖。
“路御医是说，小妹的病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
“林小姐的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按照我开的药方，以毒攻毒，清除体内的致病因子，就能稳定病情。而之后的两味药，一步步帮林小姐回复到之前的样子。”
“柔儿真的还能回到过去的样子？”林夫人有些激动地问道。
“啊，如果后面两步做得到位，林小姐在一场大病之后，可能会变得比以前还要健康。”
“哦弥陀佛，要真是如此，可就谢天谢地了。”原本有些腿软的林老爷听到这话，又重振了信心。
“我不求柔儿能比以前更好，只要我的柔儿能恢复过来，认得清楚爹娘，我也就满足了。”
林夫人用丝帕拭泪，这些日子，她也不知道为林小姐流过多少眼泪。那一双眼睛，即便冰敷过，也肿得跟个核桃一般，里面满布血丝，看着让人心酸。
而路曼声看到这一幕，就觉得这位林小姐真真是狠心。看到自己的母亲为她这般痛心，这场戏如何还演得下去？
她知道，在林小姐看来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哪怕心中愧疚，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只有这样她才能和她的情郎在一起。
还有一点，林小姐这会儿内心恐怕是复杂的。一方面被她逼到这个份上，完全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出路，另一方面就算心疼自己的父母，也不敢对他们说出实情。
做了这一切的林小姐，已经无颜再面对爱她如斯的林老爷林夫人，以及其他的家人了。
糊涂！
路曼声对这位林小姐是又气愤又无奈，如今除了让她迷途知返，她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使。
而看到这样的林小姐，路曼声似乎想到了自己。
过去的她，和林小姐何其相似？
眼里只看到自己所看到的，追逐着一个可能根本就是虚假、无意义的东西，而残忍地伤害了身边的人。
谁都拉不回头，只有在尝到刻骨的教训和失去后，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站在身后的宫旬，看着路曼声平静的脸暗藏波涛，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背后深埋的无奈还有心痛，内心不禁一抽。
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林小姐，她都能发自内心地关怀，这样的路曼声他真的了解吗？
他总说路曼声狠心无情，不，她根本就没有心，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可在这一刻，他似乎能触摸到路曼声那颗火热又脆弱的情怀。暗暗为别人而伤，小心地不让别人看穿她的内心。
明明一颗心柔软又善良，却要用层层坚冰，将自己一圈圈包裹。
她该多冷。
又有多寂寞？
而且那样的眼神又流露出来了啊~
宫旬没有错过路曼声眼里一瞬间的哀伤，那是只有在想到最痛苦的往事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那一刻，路曼声想到了谁？
她又在想些什么？
他本以为他最想做的就是知道这些，解开路曼声藏于心间的秘密。可真的看到时，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他只想走过去，狠狠抱住路曼声，想要用尽身体所有的热量去焐热她。告诉她以后再也不需要流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了，他会在她的身边，由他来给她依靠和温暖。
“去吧，让林小姐喝下去。”
路曼声清冷的嗓音传来，家丁点点头，将药端到了床头。
“大公子，二公子，你们两个人来喂她吧。你们是她的亲人，喂她吃的东西她应该会吃下去。”
路曼声听林老爷说过林小姐发病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吃，只有极少数时安静一点儿了，她两位哥哥还有林夫人喂她，她才会吃上一点。
林家两位公子点头，面容坚毅地走了过去。二公子扶着林小姐，而大公子则端起药碗。
那药的异味让大公子皱紧了眉头，但很快的他就松开了。就跟没事人似的，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努力做出这个药不难喝的样子。
“小妹，吃饭了，来，张嘴~”
林小姐苍白着一张脸，她在摇头，不断地摇头，尤其当勺子送到自己面前时，她忍不住干呕一声。
其他人愣了一下，林小姐却转过头，躲在墙角，说什么都不出来。
“路御医，小妹似乎很抗拒这些药。”
“这是好事，这意味着林小姐的病情比预期的要好。”
“真真的？”林夫人不知是高兴还是心酸，这一幕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小妹，来，快把药喝下去，喝了药病就好了——”
大公子耐着心地把林小姐拉了出来，林小姐眼里满是惊慌，开始大吼大叫。一个手臂挥出去，眼看着药就要洒了，大公子反应快，手让到一旁，只是溅出了一点。
“路御医，小妹不喝怎么办？”
“听着有些不近人情，却非做不可。她不喝，也只能将药硬灌下去了。这碗药得趁热喝，时间久了，药性可就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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