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时候,各家寻常时候懂事、明理的太夫人、夫人、少夫人却一反常态,在内宅作起了乱——能和男人的地位一样,谁不愿意呀?我活着的时候要三从四德,要以夫为天,我死了叫我儿子给我穿孝穿得重些都不行吗?有本事你自己去生儿子啊,叫我踩着棺材板给你生了儿子,结果你还要这么磋磨我,不愿意叫儿子给我穿孝?
这个时候,她们选择性地忘记了,那本著名的《女四德讲》也是这位吕贵妃所写的了。
第九条则是寻常也有的广开言路。这个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会提出来的,只不过本朝提出来的不是帝王,而是贵妃罢了。吕文则将话说得很明白:我在殿上安一个木箱子,你们有意见的就往里投,不用写名字,我不记恨你。同时外头的监察御史们也要肩负起为皇帝搜求各地宝贵意见的职责。
第十条与第十一条则是最能点燃文人的神经的东西:第十条声称,这些年人口与户数少得越来越厉害,证明田地减产,粮食不够吃了,因此朝廷要设立一个专门研究农事的机构,命名为“强国坊”;第十一条则声称如今天下的经书都残破了,现在是承平盛世,皇室要寻求博学鸿儒来勘正十三经,并为之作注,朝廷会刻经,将它们刻一份放在国子监之后的大堂上,叫所有国子监生免受错谬经义的困扰,也会每个省都刻一份,放在布政使司处,叫天下各地的学子都看一看。
这两条一出来,天下学子谁还管什么贵妃乱政不乱政的故事啊?全都去看经书了——有经书就是有了正确无误的经义解释,这就是相当于将从前那些求学路上的绊脚石去了一大块了。要知道如今这个时候,印书虽然是有的,可是没人给你一口气印好了十三经以及他们的正确注释,这些都是博学名士留着压箱底的知识,谁肯随便给人家看啊?如今国家却将正确的经义和注释都放在了各省,没钱搜集正版书或者拜名师的只要去看就行了,这不啻于一条通天大道!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第十二条中所要求的,重建“兴国坊”“弓.弩院”以研究火器、兵刃、甲胄、弩.箭的明令竟然被忽略了。
这十二条政令一出,没文化的平民都觉着吕贵妃娘娘真是个难得的好人,还给钱叫朝廷的官员们专门研究农事好教田产多些,而有心人谁不知道,这十二条政令分明就是比着则天大圣皇帝的《建言十二事》来的!
皇帝要用吕贵妃是小事,吕贵妃要轻徭薄赋,要与民休息也是小事,可是吕贵妃政令之中所表露出来的对于旧朝武帝的崇拜才是真正要紧的大事!先朝武则天时候告密成风、任用酷吏的旧事绝不能重演,女人做皇帝的荒唐事更不能重演!
一时之间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官员,纷纷提防起了这位吕贵妃将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然而吕贵妃却不动了,过了不过数日,内朝传来消息:皇帝也认为吕贵妃出身世家,将要对他的政策反复,因此决定取一位寒门出身的妃子作为吕贵妃的“臂助”。
沈令嘉就这么顶着众人殷切期盼的目光登上了政治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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