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几点亮光缓缓移向刘承佑暂居的文明殿，远远的，守殿班直早注意到了情况，待离近了，方才瞧清楚，那是几名打着宫灯的侍婢，簇拥着皇后符氏。
“参见圣人。”当值殿直立刻迎了上去，低声见礼。
“免礼！”大符气度大方，伸手虚扶，朝灯火明亮的殿内看了眼，问道：“官家在吧。”
“末将这便通报！”
经过通报，进殿之后，大符发现，刘承佑正扶着御案，捏着鼻梁，似乎格外疲惫。
二者之间，也算熟悉了，没有过多的客套。刘承佑瞄了她一眼，嗯，没带夜宵来......
“你怎么来了？”拉着他的皇后的手，引至身边坐下，轻轻地把玩着，刘承佑舒了口气，问道。
“这洛宫清苦，冷夜孤枕难眠，心中惦记官家，特来探视。”大符面色有些红润，温声应道。
她这话，是很容易引起歧义的，好像有种欠安慰的意思......
大符瞟了眼御案上摞起的奏章，问道：“没有影响官家理政吧。”
“朕呐，迟早要累垮在这奏折堆里边！”刘承佑不禁抱怨了一句。
哪怕是西巡，来自东京的一些重要奏折，仍旧专驿至御前，供刘承佑御览批示。刘承佑说这话，很明显是口嫌体正直，若没有这些奏章的烦扰，他又要心怀忧笃，担心大权旁落。
但刘承佑眉宇间的疲惫倒是一点也做不得假的，见状，大符不由劝道：“官家乃明君，勤于政事，为国操劳，也要顾念身体啊！”
“这沿路处置了那么多昏官暴吏，治下清肃，民气大振，官家何故仍如此忧虑？”能够感受得到刘承佑心情并不好，大符温柔地表示着关切，想要替他纾解一番。
“到了洛阳，朕才发现，这西京一域，竟不为朕所有！”刘承佑语气中透着点郁愤。
大符顿时诧异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官家何出此言？”
“这......”刘承佑张了张嘴，随即强行咽下，摆了摆手：“罢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
“不看了！正好，我肚中饥饿，你陪我用膳。”刘承佑起身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身体，对大符道。
“官家不阅奏章了？”大符有些诧异。
“需要我批示的都处理过了，剩下的，也都由宰相们处置过了。今夜，便由得朕偷个懒！”刘承佑说。
“是！”大符这才应道。
自有内侍准备吃食，刘承佑至殿东堂庑间，眉头稍微蹙了下，二人对坐，似乎仍显清单，于是吩咐着：“派人去看看贵妃有没歇息了，若未就寝，让她前来......”
当然，刘承佑都这么吩咐了，纵使髙怀瑾真歇了，也得起榻前来侍驾。不过在旁听到刘承佑的吩咐，大符秀额微微蹙了下，尔后很快恢复正常，神情间倒没有不愉之色。
这一夜，没有发生什么刺激的事情。
以禁酒之故，自然不能喝酒，否则刘承佑或可借着酒意，试一试一龙二凤的滋味。
......
李少游这边，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两日的时间，便给上呈给刘承佑一封名单，并且每个名字后边，都交代得很清楚。身份，履历，名爵，田产如何，占农几何，所犯罪孽等等。
东西两京的官员都有，前朝旧臣为主，势孤望弱为先，再加上深得刘承佑之心的那些“条件”。李少游，显然是用了心的。
事实上，这些问题，基本不用太过费劲儿去查，彼辈做那些事，几乎未加收敛。但是，挑选出这几十只“鸡”，才是最费神的。
“做得不错！”刘承佑的收起那份成册的名单，对李少游说道。
李少游松了口气，当即谦逊地表示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
在刘承佑审思间，李少游眼珠子转悠了两圈，主动拱手请道：“官家，是否让臣，带人照名单抓人？”
闻言，刘承佑不由瞥了他一眼，但见他一脸谦恭的模样，又思吟了一会儿，刘承佑放下名单，淡淡地说：“此事，不当由武德司处置。”
瞳孔深处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但李少游还是恭谨地应道：“是！”
名单既然拟出来了，自然不是放着吃灰的，得厉行处置，并且负责的人选，刘承佑也想好了。
稍晚点的时候，刘承佑召史弘肇入宫觐见。
“我且问你，官家召我何事？”在文明殿外，史弘肇直接抓着内侍的手臂，严厉地逼问。
史弘肇手劲儿大，内侍吃痛，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压抑着“哎哟”声，扭曲着表情，以一种告饶的语气说：“奴婢不知。”
史弘肇这才松开这没卵子的阉人，见其不堪的表现，双目中鄙薄之意甚浓。
“臣史弘肇，参见陛下！”在刘承佑面前，史弘肇仍显“矜持”，端着架子，连拜见的动作够感觉有些牵强。
刘承佑扫了眼，停笔起身，亲自扶起，动作一气呵成，态度亲和：“史卿免礼。”
被刘承佑扶起时，史弘肇有些意外，他从刘承佑的行为中，感受到了一丝名为“善意”的东西。
亲自引其落座，奉上茶水，在刘承佑的刻意营造下，君臣间的气氛，头一次显得很和谐。反倒是，史弘肇有些不适应。他虽然粗鄙，却也非彻底的蠢货，自然能够感受得到，刘承佑平日里对他的不喜。
饮茶间，暗自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默默地等着刘承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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