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翠澜的臂膀,乘眼泪尚未夺眶而出,猝然转身,出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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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了贵妃娘娘,又与平日尚交好的女伴道了别,郁竹绝了所有念头,足不出户,一心一意在家整理行装。她心里暗存了一个想法,却不说出来,只偷偷将自己日常用物都收拾齐备,好在她平时生活简朴,应用之物不多,加上赵养性送给老郡王的礼物足足装了两车,因而外人也难以察觉她的心思。
这天,郁竹在家里陪玉荟、盛梅闲谈。此去南郡路途迢迢,幸好路上有孙岭海护卫,又有珍珠夫人相伴。因这二人都是经年的熟人,玉荟微微叹了口气后也不再说甚么,只嘱咐她好好保重自己。盛梅也是依依不舍。
突然,家中仆人进屋禀报,说是宫中三公主殿下有事与大小姐商量,请大小姐务必立刻进宫一趟。
郁竹微觉奇怪。
这位三公主与郁竹年龄相仿,虽贵为皇家公主,但性情率直可爱。某天她去隆福宫拜会晏之临时,正遇郁竹在那里练剑,羡慕之余,便缠着要学,郁竹就捡简单易学的教了她几招。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稔起来。
郁竹记得清楚,自己上回进宫时,已特地去她的居所叙别。
这会,她又有甚么事呢?
三公主的居所,蔚秀宫。
郁竹轻敲门框,唤道:
“公主殿下――”
屋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郁竹心中疑惑,回过头去。那引路的宫女屈膝微笑道:
“公主已在里面,赵姑娘请入内。”
郁竹转身进入房内。重重垂幔后,果有一人临窗静立;只是隔着三四层纱幔,她看不真切。
她走上两步,微微欠身,道:
“郁竹见过公主殿下。”
虽与公主交情不浅,但在宫里,礼数也不能太过随便。
脚步声透过纱幔传出。
郁竹展眸间,幔后之人已绕出来,站在了她面前。
四目对视。麻痛的感觉瞬间弥漫她的心田,胸中气息开始不稳。她想转身。可是,那人的目光如两条无形的锁链,牢牢捆住她的双腿,令她动弹不得。
好半晌,她缓缓蹲身下去。
“郁竹见过太子殿下。”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拉住她的手。温热的指尖触着她冰凉的掌心。她抬起头来。
晏之临冲她微微一笑;笑容清澈,仿佛早春山间淙淙流淌的浅溪水。然后,他拉着她,转身便走。
她的脑子突然迷糊起来,不由自主地跟在了后面。
窗下摆着张贵妃榻。
晏之临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坐到她身边。
阳光媚丽,树影婆娑。
郁竹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竟觉得回到了旧日那幽静的、带着淡淡馨香的午后时光。
“许久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呢?”
修洁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畔。
郁竹突的一激灵,醒了过来。
她抬起眼睛。
眼前之人,眉目俊逸,装束华贵,再不是隆福宫里的素衣少年。
她怔怔地,垂下了眼帘。
见她沉默不语,晏之临想了想,随即勉强笑道:
“我房里的蜜饯糖果已所剩无几,烦你再带些进来,好么?嗯,对了,案头的花儿都枯萎得不成样儿了,再不换去,瓶里都要长小虫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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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竹叹道:
“吃食都是我在街头随手买的,原不该带来给你。如今,你已贵为皇太子,我更不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送进宫来。至于你的日常起居,会有专人负责料理,以后也用不着我啦!”
晏之临看着她,消瘦而苍白的脸上光影斑驳。
“郁竹,你一直在生我的气么?”
郁竹定定地瞅他,唇边缓缓扯出一抹苦笑。
“之临,我乏极了,乏得再分不出心思来考虑你我的事。既然公主殿下未曾找我,那我也不便再待在这里。”她站了起来,“我要走啦!”
然而,她的手腕被紧紧扣住了。
晏之临也站起身,神情焦躁起来。
“郁竹,你到底在想甚么?求你告诉我!这些天来你刻意躲着我,躲得人影不见。你知不知道,如今我出宫一趟有多不容易?郁竹,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郁竹慢慢扭过脸,抬起头来凝视晏之临,一双眸子璀璨如明珠。
“好,既然这样--之临,你听我说--我绝没有刻意躲着你,而是我们的步伐根本不一致。你生在帝王之家,像树那样牢牢地扎在这块土壤里――”郁竹指指脚下的地,“宫禁越森严,你扎得越坚实;总有一天,你会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而我,却是一只天性散漫的鸟儿,头顶这片天空才是我该去的地方。之临,我们的人生之路没有任何相通之处。”
晏之临俯脸看着她,眉心的阴影越发浓重。
“甚么大树?甚么小鸟?步伐不一致?郁竹,两年多来,我可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些――真是听得越发糊涂。”
郁竹点点头,深深地注视他,“之临,我不适合待在你身边。芊芊郡主出身名门,性情柔顺,心地善良,是个极好的姑娘,以后由她照顾你,我很放心。”她的唇边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却是极温柔的笑,“你要好生保重自己,我要走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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