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婕把自行车骑出了无敌风火轮的气势，一路杀回家里，扔下自行车，叉着腰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心里始终不得平静。
她心里是知道的，当年她能从京城把纪家父子带回安家村，设计了老三是一方面，祸水东引给方家是另一方面，可最重要的，是背后站着老人主持公道。
她算是把老三得罪死了，但当时陈家不动她，现在也动不了她——纪京生挡在前头，陈家也不是从前的陈家了，真要掰起手腕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她此刻的心潮翻涌不是因着对陈家的惧怕，而是对方慧萍行为的不解：纵然纪京生的态度明确，要同她彻底了断关系。可到底中间隔着几个孩子，她怎么做得出来嫁到对手家里这种事的？！
她这儿焦躁地转圈，又想起之前和徐知秋的那番谈话来。
她当时是觉着奇怪来着：“这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了，可我昨天才和大哥大嫂会过面，他们压根没有提过这事。”
要知道，虽然纪东方同方慧萍以及方家没有来往，可纪南方和他们的关系还是亲近的，没理由纪南方也被蒙在鼓里。
徐知秋却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她娘家同方姥爷从前是一个单位的，住的也是同个大院，消息来源相对可靠。
“方家现在可比不得前几年，在陈家那头不算得力，自家子弟出息也有限。本来你家老爷子再起来，他们也是想依附过来的，只不被接纳罢了。现在他们也认得清楚了，纪南方肯定要回到纪家的，只怕慢慢也要和他们走远。一来也是不想拦了纪南方的道，不叫他为难。毕竟有些旧情，以后漏点出来，方家总能沾上好处；二来，估摸着就是怕坏了这事，纪南方也不是傻的，要执意拦着，这不是要扯破脸吗？”
楚婕也是无语了，这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尘埃落定了，纪南方知晓了真相，面对无法收拾的局面，又要面对方家背后捅他一刀的事实，只会更憎恨方家和陈家的做派吧？
谁说不是呢？连徐知秋说起，都觉着方家现在就败落得不成样子也是有道理的。
楚婕却是很好奇方慧萍是怎么想的：“她这些年应该也有很多次改嫁的机会，一直也没有动静，怎么现在却……”
这就不是徐知秋能知道的了，在徐知秋看来，方慧萍也是个可神奇的人了，不是她能够换位思考然后揣测心态的。
楚婕要是不知道此事还好，知道了自然不能装作一无所知。只是，她到底是先告诉纪京生，还是先告诉纪东方呢？
她打不定主意，等到小崽子们回来了，她给做了简单的加餐，回书房去翻译了一会儿书，到底效率不算高，好半天也只完成了半页，还是她并不满意的措辞行文。
她索性就不理了，又出来取了只风干的兔子，三下五除二做了麻辣兔丁，快手炒了几个青菜，留着董万星母女在家里吃了饭，招呼着小崽子们一道出门，咱今儿的遛狗路线：大院。
路上，她把付湘生的情况同董万星报备了，董万星也很付湘生的人品和坚韧，一时很盼着对方能答应教导她。
“只是，那付老师既然是个画痴，会不会没耐烦教我？我基础不成，天分也无……万一她想带个学生培养成书画大家，那只怕不会看中我。”
董万星对自我的认识还是很明确的，她并不指望成为一名艺术家，那是天分和多年努力的结合，说不得还要看时也运也。她既认定了服装设计师的路子，自然要一心一意走下去。
楚婕觉着倒不用担心这许多：“若是她不愿意，只能说没有这段师生缘分，徐姨已答应了要给你寻个合适的，你总能找到老师的。”
其实要是董老爷子出面，什么大师寻不来？但董万星并不想同老父亲开这个口，毕竟董老爷子已经为团团低头求过人了，她并不觉着自个儿的事能有团团要紧。
两家在路上分开，楚婕带着小崽子们和两条狗朝着纪家的院子去了，想来想去，还是先和老爷子报备更靠谱一点。她太知道纪东方的心性了，冷不丁知道这事，还不知是个什么反应呢。
去时老爷子并不在家，小崽子们坐不住，楚婕干脆就把他们放出去了，去吧去吧，遛狗去；去吧去吧，看你们的兵叔叔朋友去；去吧去吧，拜访你们的小伙伴去。
刘阿姨已经吃过饭了，正在自家院子里晃悠消食，还张罗着要给楚婕倒茶拿吃的，被楚婕拦住了。
“您散着吧，不用理我。”
怕刘阿姨要围着她转，又陪着她在院子里绕：“刘姨，我爸平日里都是这么晚还没回来码？”
“可不是？首长事情太忙，有时候十一二点回来，又要在书房看公文。不过有一点好，我要是去敲敲门，他又能把公文收起来去休息。”
刘阿姨心知这都是纪东方夫妇的功劳，他们搬出去前可跟老爷子说了，要是作息实在不规律，叫刘阿姨给告状了，他们是要派小崽子们来“教育”老爷子的。
楚婕也无奈，老爷子这是没得办法。这个位置上本来就有无尽的公务要处理；老爷子又揽了许多楚婕“预言”过的事情，要将它们润物细无声地安排下去，这是极费心力的；最后一个，就是虎视眈眈的政敌了，你没有争斗的心，别人却要来同你争斗，当真是没有撤退可言。
她叹息，过几年是不是能好点？等纪东方毕业了大概就好了吧？等她和展凌云的事业发展起来大概能好点吧？那时候许多事情他们小辈就可以接手了，老爷子顾着他的本职就够了。
想是如此想，她何尝不知这并无可能？只要她还有对“未来”的记忆，就总有做不完的事情。而太多的事情，唯有身居高位的纪京生才能使力。
她这头绞尽脑汁想着纪家这一群劳心宿命的人，刘阿姨在旁边走着走着，不由往她的小腹多看了几眼。
“阿婕，你有消息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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