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划过天际留下一道白云，沈雁书站在机场出口，从包里拿出一把黑色的遮阳伞。B市一如既往的炎热，走在路上仿佛能把人烤焦，热意源源不断地从鞋底传上来。
他坐上计程车，报了个地名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看了下岑圆给他发的信息。岑圆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觉得还是自己家里住着舒服，就不借住在他家，等他回来就把钥匙还给他。
这个姑娘，在不用见到真人的情况下似乎更容易拒绝人。不过事情很快就会解决，最初让她留下来的那个理由就不成立了，也不再有那个必要。
沈雁书抬头看向窗外，同样是繁华的城市，从高架上能看到林立的高楼，但B市给他的感觉和S是不一样，就连人也不一样。司机没有多话，到点就收钱找零放人下车。
他报的地点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就这么走回去估计能出一身汗。S市也很热，但没有B市的温度高，那时他和岑圆在游乐园，看见有情侣拿着小电风扇，他去买了冷饮降温。
早知道也给自己买个小电风扇了，虽然拿着和他的形象略有些违和，但重在实用性强。
沈雁书加快脚步回家，沈家的宅子大，进了门他直接去东面找大伯。本来他就是被大伯喊来的，想着速战速决回S市，还有意避开不想见到爷爷。
大伯在书房，他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大伯，是我，沈雁书。”
他打开房门进去，大伯手从电话机上收回，书房的电话一般是家里内部用的。他挑了挑眉，径直上前问了声好，没提打电话的事。毕竟家里会用这个电话的，大概就只有爷爷。
沈雁书等着大伯先开口，却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大伯起身走到旁边的椅子前坐在，拿出两个玻璃杯放了点茶叶倒入热水。
茶叶不是名贵的茶，泡茶也很随便根本谈不上什么手法茶艺。也是，除了沈老爷子，沈家几乎没有人会在泡茶的时候秀一手好茶艺，对茶叶也没什么讲究的。
大伯说话的口吻也很随意：“过来坐着慢慢看，等你看完再说。”
档案带里是李逸明的资料，生平经历和程辛夷交往的过程动机，在公司贪污受贿盗窃他人作品以及和犯罪团伙联系的记录，有这些资料在，足够给他判刑，甚至他这辈子就完了，至少等他出来，很难在广告圈子里混了。
沈雁书飞快地看完，翻到最后几张资料纸却愣住了，是岑圆的资料，没有像李逸明的那么详细。越往下看，沈雁书的眉头皱得越深，这份资料确实查到了点东西，但肯定不会是大伯的手笔，上面很多内容都是假的，甚至有意往岑圆身上泼脏水。
他问得很直白：“这是爷爷给的资料？”
大伯捧着玻璃杯，吹了几口气将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吹开：“要说是我查到的你也不会相信。老爷子知道你和人相亲的事就去查了，东西放在你眼前，你自己琢磨老爷子是个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对人姑娘不满意么。沈宁致抿了口茶水，见沈雁书把资料收好放回档案袋里，脸上表情已恢复平静。这么几年摸爬滚打，本来就成熟的孩子，变得更加内敛。
沈雁书也不委婉套大伯的话，问道：“爷爷有让您带什么话吗？有就直接告诉我，大伯也好快点完成任务。”
沉默片刻，沈宁致放下玻璃杯：“老爷子说，要是你觉得资料上的是假的，那就告诉你，这姑娘告诉你的事未必就是真相，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如果是你自己查过，那说明你对她也没有那么喜欢和信任，她也没有对你敞开真心，不愿意将自己的过去都向你坦白，对你谈不上有多少爱意。”
“我就不能是听别人提起的么，婶婶总不会刻意来骗我吧？”
沈宁致微微勾起唇角：“重要的不是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老爷子的态度才是关键，他不喜欢这个孩子，哪怕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要做一份假的资料摆到你面前。他说，虽然这孩子的遭遇是有点可怜，有同情心愿意帮别人，但太过懦弱，没有自保能力和手腕，对雁书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现在你一时兴起，到以后腻味了就抛弃，会让这个孩子受到伤害。”
道理是有点道理，但沈雁书心里清楚，爷爷就是这样，永远用完美的理由来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他并不是真的出于这样的考虑才做决定的，要说真正的理由，大概就是他不喜欢。
仅此而已，令人厌恨了很多年的仅此而已。
沈雁书低低笑出声：“嗯，然后呢？他是不是准备给我物色一个他觉得合适的人选？”没听到大伯的答复，他轻轻呵了一声，“先不说岑圆根本不是他查到的那样，我和什么人交往结婚，跟爷爷没有关系。当年是他自己说不会再插手我的事，现在又算怎么一回事？毁了我一次，还要毁我往后的人生吗？说起来还要谢谢爷爷当年的决定，如果我现在跟着大伯，就不会碰到岑圆了呢。”
后面一句沈雁书的语气极其轻佻，像是故意要挑衅谁一样。
“你这样说，就不怕老爷子生气？”沈宁致望向书桌的方向，很快又收回目光，“老爷子也是为了你好，方法可能不太恰当，不过你现在过得不是很好么，也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没错。”
沈雁书神情放松弯起眉眼，整个人看着愈加温和：“这是大伯的意思，还是爷爷的想法？大伯不回答也没关系，但有句话我一定要说。”他看着书桌上的电话机，一字一顿道：
“沈雁书现在过得好，不是因为沈老爷子的决定，而是他自己的努力。”
是的，靠他自己一路走来的，中途有多辛苦他已经不想回忆。而老爷子当初的那个决定，甚至还连累季飞白也丢了国防生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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