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秦桑才从手术室里出来，头发已经被汗水打透，衣裳也黏在身上，血腥味极重。
莲心跟在后头，戴着面纱倒是看不出她此刻的神态，但脚步也是虚乏的。
“房间里有热水，休息一会吃些东西。”老顾上前扶住秦桑，没有询问伤者的情况。
大力不好在秦桑面前说情况，那是因为男女有别，但告诉老顾实情还是可以的。
军人出身的他们，一向是纪律严明，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最是见不得这种阴狠之事。
可世上受苦难的人众多，他们能做的却不多，这便是宿命。
“大力，怎么没见到家属？”秦桑经常这么说话，大力等人已经明白诸如家属一类不属于这个年代的词汇是什么意思。
“听到开门声，把女子放下的人便离开了，我当时急着救人，也没顾得上去追。”大力歉意的道。
救人是应当的，可万一给东家惹来麻烦可如何是好？
“去报官。”秦桑略做思忖后，对大力道：“必须让官府知晓此事，不过你和那边打声招呼，伤患的情况严重，几日内恐无法询问案情的真实原因。”
“怕是她不会同意对簿公堂。”老顾沉声道。
秦桑默然。
这个年代的女子，即便是被欺凌的那个，也不敢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旁观者或许会同情，但也会觉得是女子失了清白，从而疏远甚至逼死无辜的女子。
“经官与否看她的意愿，但咱们不报官，日后若有人追究恐难说清。”秦桑清冷的道。
秦桑不在意救人后的费用，但她不喜欢麻烦。
或许是最近有麻烦靠近，秦桑真的不愿意再卷入别人的事情里，哪怕对方是个可怜之人，她出手相救已经是尽力了。
莲心看了看秦桑没有说话，低着头回了房间。
老顾朝大力递了个眼色，除了报官之外，他们自己也要调查清楚这女子的来历。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秦桑是饿醒的，老顾听到屋里的动静便将饭菜端了进来。
“官府派人来过，查看过外面的血迹，已经将女子身上或许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带走。”老顾平静的叙述道。
“店里只有莲心一个女子，怕是照顾不来，你让大力去买个婆子过来，先照顾着那女子，以后也能给他们几个做饭。”秦桑的情绪不高，吃饭也是因为身体需要。
不管任何年代，女子在某些方面总是弱势群体。
想到伤者被搅烂的下体，秦桑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尽管没有伤到脏腑，可那女子以后是没办法做个完整的女人了。
最重要的是没有设备，女子即便能熬过这几天最危险的时候，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身为医者，秦桑十分的无力。
“我会安排。”老顾道。
“嗯。”秦桑吃了大半碗饭，便再也咽不下去，“我要在这边留看两日，你若是有事要处理，就让大壮回去给秦柔带个话，看她是想留在家里，还是过来这边。”
伤患的情况太恶劣，莲心不一定能看护的了。
“好。”老顾点头。
喝了几口汤，秦桑抬头望向老顾，询问道：“为何女子遇到不公的事，只能忍气吞声？自己的命运，不能自己主宰吗？”
“……世道如此，非一人能力得以改善。”老顾思忖后，方才开口。
“你也认为女人生来就该是男人的附属品，不该有自己的想法，必须得按照世人定下的那些不公平的规矩活着？”秦桑又问，语气愤然。
“世人如何，与我何干？”老顾嗤之以鼻，“人人皆是性命，没有人生来便该是为他人而活。”
老顾看似冷漠，实则却有一腔热血，秦桑一直都知道的。
可听到老顾这么说，秦桑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或许一直以来，她都不够真正的了解老顾，不知道他粗犷的外表下，有着怎样良善的心。
“我想为女子做点什么。”看了老顾好一会，秦桑方道。
“尽力而为便可，你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负担。”老顾回道。
“你支持我？”秦桑的表情暖了几分。
“只要你有能力，为何不可？”老顾回视着秦桑，语气淡淡的道：“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是生而为人。”
这些年老顾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边关的问题，想办法安置残兵，或是私下救济阵亡将士的家属，自然也会接触到一些要强却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的女子。
老顾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男儿在外拼搏，女子若不能自强，注定会酿成人间悲剧。
夫妻俩相识，片刻后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以及闪耀的星光。
志同道合，才是真正的相处之道。
女伤者就这么在药店住下来，县衙那边也很重视这件事，毕竟情况令人发指。
若只是个例，县令调查一段时间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就怕会成为连环的案件，那县令的政绩就别想出彩，弄不好乌纱帽都得丢了。
不管县令是出于什么心态，终究是对这个案件上了心的。
而县令夫人是如何得知此事不知，倒是派了个院子里的二等丫鬟来看过伤者，并且拿出五十两的私房银子，请秦桑代为照顾好伤者。
“莲心，我想建个女子学坊。”送走了李夫人的丫头，秦桑看着街道上往来的人，对莲心道：“帮助那些孤女、穷苦人家的女子，还有被夫家逼得没有活路的女子。”
莲心猛地抬头，看着秦桑的目光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一刻除了忠心之外，还多了三分的崇拜，三分的热忱。
“姑娘可有计划了？”莲心问道。
“除了医术之外，我只会画些漫画和做菜。不过女红师傅倒是能在牙行买到……对了，我还会染布，只是会的不多。”
秦桑细数自己会的东西，懊恼前世为何不多学些东西，也好派的上用场。
“姑娘打算自己亲自教学吗？”莲心又问。
“不。”秦桑摇头，“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我想培养一些可用的人，做专职的女师傅。”
莲心赞同的点头，“莲心愿意为姑娘效力，但请姑娘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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