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轻咳一声，即便御皇夜只是做在那里，没有动弹，也会给人无形的沉沉压迫感。上前，王御医替他斟上了茶，放在他面前，“这是老臣自己调制出的解暑饮品，您先尝尝。王后娘娘也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懒懒抬起银瞳，斜倪了王御医一眼，御皇夜将杯子拿了起来，轻轻闻着，遂抿了一口。继而，便吐出毫不吝啬的赞赏，“味道确实不一般。”
躬了躬身，尽管得到表扬，可王御医一点都不敢大意，态度小心翼翼，“谢圣上夸赞。老臣已经吩咐了人，去送了一些到王后娘娘那里。”
“呵。”轻笑一声。似乎一口已经足矣，御皇夜将杯子重新放下，漫不经心的道，“王井海，你身任御医一职，多久了，嗯？”
心，一下子被捏紧。虽然御皇夜用着无所事事的口吻，他心里却知道，圣上这么晚过来，多半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想了想，道，“先皇还在世的时候，老臣就进宫了。那时候，老臣还是一个小小的药童，多亏圣上您总是帮老臣说话，老臣才会有今天的成就。”记得那时候圣上还很小，他的年龄也不大，圣上孩子心性，喜怒不形于色，却偏偏爱缠着他。若不是圣上总从旁替他说着好话，他又怎么会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子上？
“嗯…”满意的点点头，银瞳中，浮起怅然怀念的神色。因为他的话，让御皇夜也想起了从前，“药…这种东西，的确非常神奇。既能力挽狂澜救人于水火，也能悄声无息丧命于无形。不管人间还是妖族，亦或仙界，都离不开这东西。那时，孤就是赞叹于它们的力量，才会成天都追着你问东问西。”
漠然的视线，徐徐落在云里雾里，心中没底的王井海身上，豁的勾起一抹笑来，“你也没有辜负孤的期望，练就了一身好医术。”
“圣上，老臣身为御医，将药理研究精通仔细，这本就是老臣的本分。”乖乖，妖族君王的夸奖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他到宁愿圣上对他冷眼以对，都不希望圣上太过抬高了自己。因为，要是夸得太厉害的话…那就说明，不知道又有什么很棘手的事会被圣上吩咐了…
“嗯。你是看着孤长大的。”俊美的脸庞，布着柔柔的笑意，却是不带丝毫温度，“御医局中，孤最信得过得就是你了。”
“老臣自当为圣上尽心效力。”
“嗯。”懒洋洋的扬声，“王后白天过来，都和你说了什么？”
佝偻的身子几不可察的颤了颤，想到殷晓佳…王井海拿捏不住，该不该在这时候讲出真话来。圣上的心思，他从来都摸不透。但是…以旁观者的角度，他的确觉得王后娘娘有些可怜。
要知道，能为夫君孕育出一个小生命，可是每个女子的心愿啊。
“王井海。”精敏如他，又岂会看不出王井海的犹豫，“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最好都老老实实的告诉孤。不然…”刻意顿了顿，一手撑着下颚，御皇夜表现得一派轻松，“就算你顾着你自己，也该考虑考虑你的家人才是。”
白色的胡须猛烈一哆嗦，额上顿时冒出了冷汗。跟在圣上身边多时，他的手段，自己是清楚的。哪怕是再信任的人，只要不随了他的心意，他照样也会翻脸不认人的。自己是小，可他家中…想到颤颤巍巍跟在他屁股后头，像一坨小棉花似的重孙，即便他的同情心再怎么泛滥，也得使劲克制。
不敢有隐瞒，回忆着下午殷晓佳告诉自己的，王井海口语清晰，“王后娘娘说，近来她口味变了，而且食量也增大了。不仅初次，还特别贪睡，并且…”小心留意着御皇夜的脸色，“就连闺中之事，都变得对其有兴趣起来。”
“哦？”就连睫毛都是高贵的银白，覆下眼脸，盖下一层浓郁的阴影，“所以呢？”
深吸一口气，王井海壮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猜测，“依老臣之见，王后娘娘…多半是有喜了。”
轻轻的话音，他根本不敢讲得太大声。他搞不懂，为什么圣上不愿要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件事才会变得尤其烫手。很早的时候，圣上就叮嘱他，在日常送去给王后娘娘的补药中，一定得记得往里放一些既不伤身，且又有避.孕之用的药物。所以，王后娘娘才会这么多年，肚子都不见有动静。
其实真的不是王后娘娘的身子不行，而是…圣上在背后捣鬼啊。
话音，静静落下，宛若被扔进湖中的一粒石子，在不大的空间，漾开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炎热的夏季，即便到了夜晚，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灼人的热意。但此刻，却是不明缘由，四周都在飞快的一瞬凝滞了下来，无边的冷寒冷不防的游走…
王井海矗立原地，额上的汗珠却是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多。嘴唇也渐渐干痛起来…天知道，圣上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接下来会怎么做。
圣上一再同自己强调，不可有出现这种状况的一天出现。但而今…还是…
尽管没有好好替王后娘娘把脉。不过，凭借他这么多年习医的经验。多半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王后娘娘，有九成可能是有了圣上的子嗣。
王井海的一双瞳，有些微微泛白，亦裹着象征年迈的灰色。偏近银色，却差了御皇夜纯粹的银瞳太远，有些浑浊又有些沧桑。此刻，覆满了不动声色的惧意，眼观鼻鼻关心，死死盯住地面。根本就没有勇气抬起，去注视御皇夜此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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