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的手微微颤了两下，哑着嗓音问他：“是什么？”
她听陆游这话的意思，难道三个儿子都在心里默默地恨着她吗？她做了什么，竟然得了这样一个结果？泪水情不自禁地溢了出来，她忙抬手去擦。
除了陆父去世，她从未在儿子们面前落过一滴泪。
陆游轻叹了一声，突然有些不忍。之前她那般强势，各种哭闹，他可以做到不再上心，如今她真情实露，反而让他心里发酸。
“我们几人都觉着母亲太过专横霸道，母亲难道没有发觉这个问题吗？母亲最爱在我们面前说的话，便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吗？”陆游扯了扯嘴角，不由得苦笑，这样的话，他简直听得要麻木了。可说这话的人，却从来都不自知。
“可娘做的那些，确实都是为了你们好啊！”陆母心中悲怆，拿开手立马强调自己的好心好意，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砸。
要在以前，她怎么可能开始怀疑自己呢？若不是如今陆父不在了，她只怕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继续自我。
“那母亲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母亲自己以为的好呢？是母亲自己想看到的？母亲一直像让我们都按照母亲的安排来，可母亲可曾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母亲可以想想，一直以来是不是如此？”陆游见她眼神茫然，似乎有点听得进去自己说的话了，立马提起了精神。
“我与两位兄长可曾试图跟母亲沟通过？可母亲从未听进去过我们的想法，母亲可以想想是也不是？我们理解母亲想让我们光耀门楣的想法，可母亲从不考虑是不是将我们管得太紧了些……”
那夜，他与陆母谈到深夜才离开，因为怕她一下子接受不来，是以回去后才将那首钗头凤给写了下来，翌日将之拿给陆母看。
陆母接连几日缠绵与病榻之上，拿着那张纸默默流泪……
“这都腊月了，看来赵官人今年不会再回山阴了。”王蓁蓁到唐府找苏小琬，不免聊起赵士程，苏小琬看到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唏嘘慨叹。
“是啊，他走得那样着急，会不会是仪王府出了什么事情啊？”王蓁蓁担心地蹙着娥眉，恨不得赶紧去仪王妃看看情况。
“不会出事的，你莫要瞎担心了。”苏小琬看了看她，没有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赵士程是在王夫人回来后没几日才离开的，她听说赵士程离开前还来唐府找过她父亲，她约莫已经明白赵士程离开的原因了。
但是这种原因，她怎么可以在王蓁蓁面前说出来呢？王蓁蓁如今已然将自己当成是仪王府的人了，只怕原先还克制的心，如今也全部都放在赵士程身上了吧。
“琬娘今日怎得没有见三郎吗？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了，陆夫人强势是强势了些，可心地还是很好的，若是……若是不那般排斥你就好了。”王蓁蓁发觉自己太过于为陆母说话，忙怯生生地看了苏小琬一眼。
苏小琬也不介怀，无所谓地笑了笑：“她待你也确实好，我啊，跟她估计前世有仇，呵呵，我也不知道她怎得就是那般不喜欢我。起初我就觉着，她很不喜三哥待我那般好，三哥一心都在我身上的话，我就感觉姑母会吃醋似的。”
有的母亲就是会如此，不是吗？她觉得陆母也有点儿这个毛病，也许因为陆游是她最小的儿子，也或许是因为老大老二常年不在身边，总之在苏小琬眼里，陆母确实太过霸着陆游了。
苏小琬也想过，倘若她一手拉扯大的儿子长大后一心只扑在媳妇身上，她会不会吃醋？她眼下当然是觉着自己不会，可谁知道真的怀了孩子生了孩子后，又会怎么想呢？
王蓁蓁捂着嘴巴轻笑起来：“你这话说得倒是对，以前我二哥成亲时，母亲也说过这样的话，说二哥有了媳妇忘了娘，以前还知道老是给她请请安，成亲后就只知道对二嫂嘘寒问暖了。”
苏小琬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就在这时，苏小琬听到外面有争执声，侧耳一听，是唐父的声音。
之前赵士程离开山阴时，唐父并未生病，那些话是唐二夫人拿来搪塞赵士程的。不过此事只有唐二夫人和她身边的婢女知道，也无人会传漏到唐父耳朵里。
唐父之所以与她吵起来，是因为他想趁着过年之前赶紧去一趟临安府，结果唐二夫人又以天寒地冻为由，不让他去：“……再说了，隔壁王家已经跟仪王府订了亲，你眼下再去又有何用？不是自找其辱吗？”
“我……我去谢谢他们当初救我不成吗？当初要不是听了你的话，我早就去提亲了，指不定还能赶在王家前头！”唐父气得直跺脚。
“你真以为能成啊？一个是冰清玉洁的蓁娘，一个是被休过的琬儿，要是你，你选哪一个？成天就知道这般护着琬儿，好似我这个后娘只会欺负她似的！你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怎得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呜呜呜……”
二人争执的声音有些大，好似还在花园里，是以苏小琬与王蓁蓁侧耳一听便听得清清楚楚。唐二夫人哭起来之后，唐父便开始唉声叹气，低了声音开始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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