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瑶也听见了她的动静，朝她看来，语带哭腔：“怨慕，我父亲他……”
白怨慕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她能告诉韩瑶什么呢？说没关系，节哀顺变吗？说一定会有人替她的父亲复仇吗？
这些她都说不出来，她只能陪她一起悲痛，却无法宽慰她半分。
韩瑶的牙齿咬合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来：“耶和齐！我不会放过他，这辈子都不会！”
耶和齐是如今匈奴的首领，虽才二十五岁，却已统一了匈奴各部，他熟读兵法，更是了解中原的形势，这次的战争就是他的手笔。
他能够选择适当的时候进攻，在劣势之时不急不躁，找准时机反扑，倒是难得一见的军事人才。
“现在前线是什么情况？”白怨慕问道。
纳兰景然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韩瑶更不可能知道，她已然被愤怒蒙蔽了双眼。
“我现在要去见父皇。”纳兰景然道，“临陌，想必父皇也想要召见你，你我不如同去，如何？”
盛临陌点头，和他一并走远。
书房外，响着二人的脚步声。
“呦，四皇子，临安王爷，你们可算来了！”郭公公见着二人身影，舒了一口气。
只见书房里接连走出几个身影，由于白府被封，白思俍又被查出贪污国库饷银，已经被收押在了刑部大牢，皇上趁此机会，竟然废除了丞相制度，现在齐国无宰相，领头走出来的是各个尚书。
张氏与白思俍和离，现在已经搬离了丞相府，成为了幸免之人。
走在前方的，便是张氏的父亲，吏部尚书张成波。
在这次风波中，皇上并没有迁怒张成波，因为禁卫军并没有从张家搜出任何贪污受贿的证据，张成波虽免了一难，却深知自己与白思俍牵扯过深，再加上皇上现在喜怒无常，他便不敢与皇上的意愿有丝毫违背。
望着由郭公公领入书房的纳兰景然与盛临陌，他不由眯了眯眼睛，目光深邃。
他身旁的是礼部尚书郑文巍，郑文巍是新任礼部尚书，顶替了刘尹德的位置，刘尹德由于白思俍之事，现已被革职查办。
郑文巍见到纳兰景然和盛临陌，不由出声叫住他们：“四皇子，临安王爷，请留步。”
二人向他看去，他的眼角眉梢自有一股岁月沉淀的气韵，想当年他也是名副其实的状元郎，但就是因为不愿和白思俍为伍，才一直无法升迁，被刘尹德压了一头，所以二人心中对他自有好感与倾佩。
“郑尚书有何指教？”盛临陌淡淡开口，问道。
郑文巍摇头：“指教不敢当，只是臣以为与匈奴的这一战并不必要，恳请四皇子与临安王爷能劝劝皇上。”
盛临陌与纳兰景然对视了一眼，其实这场战争的由来的确出人意料，也不过是匈奴的一次试探，可既然已经开打，撤兵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郑尚书有什么对抗匈奴的好法子？”纳兰景然问道。
郑文巍笑笑，不紧不慢：“和亲。”
纳兰景然皱眉：“现在是不可能和亲的，我们死了一位王爷，若是这时认输，齐国威望何在？匈奴人只会以为我们软弱好欺，继续犯我边境。”
“可若是以齐国现在的国力，不即使止损的话，只怕以后损伤更加惨重。”郑文巍道。
纳兰景然看向盛临陌：“临陌，你觉得呢？”
他问出来这句话便就后悔了，他记得很清楚，盛临陌最厌恶的便是战争。
郭公公见状，忙提示：“王爷、四皇子，皇上召你们入殿了。”
盛临陌没有回答纳兰景然的问题，二人一并走入书房。
日光掠过窗棂，皇上正端坐在书案前，香炉中冒着淡淡的烟雾，青烟缭绕，空气中弥散着说不出的阴郁。
皇上只有脖子以上能够动弹，这件事直接让他变了一个人，从之前只会舞文弄墨的昏聩君主变成了如今这副胸有宏图的模样，不仅放弃了吟诗作画，甚至连政事都开始亲自过问。
不知这对于齐国百姓，是幸还是哀。
纳兰景然觉得，自己的父皇一夜之间老了很多。
淡薄的光线照在皇上的容颜上，他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有些混沌，却涌动着一股生命力，这是他曾经没有的东西。
皇上的目光在纳兰景然的身上划过，便定格在了盛临陌的身上。
只见盛临陌眉目如画，日光拢在他身上，更衬得他清冷挺拔，琼林玉树。皇上叹了一口气，为何盛远明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儿子。
收回目光，他只道：“临陌，你认为此仗，还该不该打下去？”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盛临陌知道皇上心里是想继续战争的，而且以现在的投入来看，的确应该继续这场仗，但是……
“回皇上，臣认为应该撤兵。”他语气很冷，不容置喙。
皇上狠狠皱眉：“为何应该撤兵？”
“一来，齐国国库空虚，在边境线上作战，运送粮草线路过长，长期作战不利。”
“二来，齐国朝堂内部不稳，如今出了巨变，才让匈奴以为有机可趁，所以定要先稳定朝局，才能对外战争。”
“三来，边境上的军士早已因为齐国内政而被腐化，毫无战斗力和军心可言，现在唯一能震慑住他们的纯安王已经去世了，他们便会更加消极懈怠，到时候跑的跑，降的降，场面会越发不可控，到时候再想停战，为时已晚。”
香炉中缭绕的青烟缓缓沉浮，一室清新。
皇上低下眼睛，唇角轻轻拉了起来。
“若在此时撤兵，匈奴必会以为我泱泱大国空矣，到时候攻打进来，该当如何？”
盛临陌冷声回答：“撤兵要掌握的是时机，最好的时机当然不是现在，而是在胜仗之后。”
他的意思，纳兰景然听了明白。
“你是说，再有一次胜仗，起到威慑匈奴的作用，我们就撤兵吗？”
盛临陌没有回话，但纳兰景然心里却十分清楚，这是最好的选择。
匈奴不是一两场战争就能消灭的了的，齐国已经和匈奴耗了十几年了，灭匈奴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切不可着急。
“景然，你同意临陌的看法？”皇上目光一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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