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泽的深入，盛尸堂中的光线慢慢变暗。
浓郁的血腥味，便是李泽常年在战场生存，也不曾感知过。
无他，战场上岂会有这么多强者，死于一处？
抗鼎境的尸骸悬挂于墙壁两侧，御空境的尸体外，多了一层暗红色的木板；踏山境尸骸的外侧，被符咒所封印。
李泽摇头苦笑，倒是他天真了一点，诸知让他们进入这盛尸堂，尸体必然有阵法保护，岂会被他轻易碰触？
境界越高，尸骸越少。
在“死意决”的帮助下，李泽无视了抗鼎境、御空境、踏山境的尸骸威压，站定于盛尸堂的最后九道石棺面前。
整个盛尸堂中，以这里的死气最为浓郁。
像是当日见到封天明一般，李泽有一种肩扛大山的感觉，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这石棺中的强者，只怕至少也是破海境的高手，李泽轻抿嘴唇，眼中出现一丝炙热，若是吸收他们的尸体，他的武道之路岂不是更加平顺？
李泽扭头看向九具石棺的一侧，红色的丝绸边，静置着两具极为普通的尸体。
先前李泽见到实力最弱的都是抗鼎境强者的尸体，为何在这盛尸堂深处还会有实力低微的尸体？
黑色的盔甲，胸口处有一道圆形的贯通伤，两具尸体的伤口相似，面上却无一丝狰狞，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破撞营？
李泽瞬间明了，怪不得他觉得这两具尸体面熟，他二人不正是先前帮刘破胡挡下必杀一击的破撞营十夫长么？
李泽轻咬嘴唇，眼中骤然出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和周深在神仙村相依为命多年，在李泽的眼中，压根不存在所谓人性一说。
在那片战场中，他接触到的只有直白的狠辣，谁的拳头大，谁才能活下去。
可那一日，当面对蛮夷抗鼎境巅峰的进攻，那群实力远逊于对手的破撞营士卒，竟不顾生命地保护他。
只因为他是汉人……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冥冥之中，李泽有感觉，他和破撞营似乎有解不清的瓜葛。
轻轻抚摸着年轻士卒的面庞，这两位说到底还是为他牺牲的十夫长，李泽却连名字都不知道。
“诗”字光茫大盛，似要吸收李泽触碰的尸体。
“滚！”李泽心头冷喝一声，这两具尸体对他可极为重要，岂能被自己直接吸收？
刚刚大开的百会穴，似乎感受到了李泽的拒绝，缓缓收拢。
李泽眼睛微眯，看来自己百会穴吸收尸体是可以自己控制的，先前面对那些抗鼎境、御空境、踏山境强者的尸体，李泽有心吸收，百会穴却传来抵制的感觉。
看来是自己的境界，当下只适合吸收经流境、穴窍境的尸体。
那，自己当日为何会吸收那具抗鼎境的尸体？
是因为死灵之气么？
李泽心头默想着，忽而一惊，反手抽出君鼎剑。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你可以无视这尸体的威压，寻常蓄元武者，就算天赋异禀，在这九具破海境尸体的面前，也会爆体而亡。”
郑成岳拨开李泽刺出的长剑，继续道：
“这里是收尸营，你和郑毅的矛盾是你们自己的事，不用担心我们会针对你，没有必要时刻提防着身边人。
君鼎剑可是君步入武之剑，他这是将你当作亲传弟子了……”
李泽收回长剑，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两具尸骸，柔声道：“阁主还欠我两个心愿。”
郑成岳面露难色，若是李泽问他要这九具破海境的尸体，该如何是好？
“你……需要什么？”郑成岳心头叹息，若是李泽真的要这绝顶强者的尸骸，他也只好想办法去拒绝了。
虽说他一生重诺，但是这九具尸骸若是流传出去，只怕整个江湖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李泽一手握着剑柄，背对着郑成岳，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阁主，为何破撞营牺牲的十夫长尸骸，会出现在这里？”
郑成岳看了眼李泽面前的尸骸，轻声道：“破撞营乃大王朝抵御蛮夷的先锋部队，他们要时刻提防蛮夷的偷袭，不方便离开所守阵地。这些牺牲士卒乃人族功臣，我收尸营会无偿替他们送这些英雄荣归故里。”
“收尸营不是为利而生么？”
郑成岳嘴角扬起，背负着双手，言语中带着一丝豪气道：“至少收尸营西阁在这西北之处，由我说了算。”
“那为何还要让郑毅将那两具麻烦的尸体，送回镶蓝旗，引发大战？与其为牺牲的人服务，倒不如让牺牲的人少一点，岂不是更好？”
郑成岳二指夹着胡须，心头叹息道：汉人总是复杂的，没了战争，收尸营西阁又如何维生。
只是这般话语，他却没有当着李泽的面说出。
李泽转身抱拳，躬身道：“阁主所欠下属两个心愿，能否让晚辈亲自护送这二位英烈回家？”
郑成岳一愣，他想到李泽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他会为了这两具尸骸，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护送有专人负责，你为何要浪费那两次机会？”
李泽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低声道：“我这人没心没肺惯了，从小就自私自利，不愿意帮别人也不愿意欠着别人，这二位因我而死，我送他们落叶归根，了却一桩心事。”
越自私的人，越重情。
郑成岳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过去，身形一顿，消散于盛尸堂中，声音落于李泽耳边：
“隋莱城位于蛮夷之地和大王朝交割之处，此二人皆是来自大王朝边境黄石村，你既有心，明日卯时城东出发。”
李泽轻轻点头，用那红色的丝绸，小心地包裹起二人的尸骸。
汉人为何能源源不断地来边境抵御蛮夷入侵？若是单凭皇权压迫，必然不可能，正是有这种英烈的精神传承，才会让蛮夷无法侵入中原。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一丝错愕的感觉从李泽心头升起，脱口而出的诗句，调动起天地元力灌体。
屋内盘腿的君步破骂一声，再次升空打开护城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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