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出发吧。”那中年男子低声道。
唐简点了点头，带着那沐晚离上了马车，其他几个姑娘也早在马车上等候，此时四匹马车同时出发，几名马夫却显然是有本事的，动静倒并不甚大。
那中年大汉则上了一匹早准备好的马，和另外几人跟随在后。
几人一路往东走了许远，随即又转而向南，不知奔行了多久，东方已然有些微光，却听见后面那中年人叫道：“停。”
所有马车便都缓缓停住。
唐简看了看依旧在那张毡毯小榻上酣睡的沐晚离，转身便下了马车。
那中年人早已下马，躬身立在一旁。
“怎么了？”唐简问道。
那中年人道：“禀唐公子，少公子吩咐我们送唐公子到得此处便需与唐公子分开，然后你们往东路去，到得曲阳镇再转而向南，我们却需要从此处继续往南而行，引开后头的眼线。”
唐简抬眼看去，果然见得这是一条岔道，大路继续往南而行，向东则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
这分明是方季成要设法掩人耳目，掩盖他们行走的路径，这些方家护卫则正是替他们引开追查之人的布置。
唐简心中感激，向着那中年人深深作了一揖，道：“诸位大恩我唐简牢记在心，若是将来有幸，唐简必然还报。”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躬身道：“请。”
唐简上了马车，也不多言。
他前世便是这样的人，不论其他人相不相信，他心中始终有自己的坚守，无分善恶，却有恩必报，有仇也不会轻易选择宽恕。
一行人折转而东，那中年人及四名骑士则开始沿途掩盖马车踪迹，手段倒是娴熟。
……
沐晚离被马车颠簸弄醒，起身掀开一丝车帘往外看去，只见得外面阡陌纵横，水田万顷，一条小路自这万顷水田之中而过，两旁广阔地域却少见人烟。
看了半晌，沐晚离关上车帘，脸色黯然道：“在北地，像这样的良田倒是少见，可我们分明拥有这样的田地，却终究是斗不过他们的，他们要杀我们，便和杀猪杀羊般简单，爹爹至死也总是如此感叹……”
她所谓的“他们”，自然便是指的那些屠戮汉民的辽燕人了。
唐简本自出神，闻言微微一笑，笑道：“游牧民族的天下，便是被汉族同化，也终究免不得以游牧为主，这是为什么游牧民族总是战场强横的缘故所在，也是他们的国度为什么总不及农耕国家繁华富庶的缘故啦。”
沐晚离闻言呆了呆，脑袋微偏，疑惑道：“什么叫游牧民族、什么叫农耕国家？哦，大概辽燕人便是唐大哥所说的游牧民族，我们汉人建立的国家就是农耕国家了吧，可既然都是人，又干么分出这许多东西……”
唐简不由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想，这沐家四姐妹定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否则断不会有此等聪敏见识。
看着窗外的广袤田野良久，唐简才笑道：“似辽燕国，似辽西国，都可勉强称之为游牧之国，可却并非纯粹的游牧之国，唯有更北方的匈奴、西方的吐谷浑，亦或是还没南下的鲜卑人，才可称之为纯粹的游牧民族。
真正的游牧之国，人民以马羊为主要财货，活的马可以打仗，活的羊可以产奶，可以剪毛制成毛衣，死的马羊可以作为粮食，可以制成皮衣。
平常时日，他们骑马驱羊，射猎野物，时时都似战时一般，一旦打仗，驱赶牛羊马匹便可跋涉千里，奔袭万方，且他们惯于马上射猎，战场拼搏之术自然远非我们这些只会躬身种田的汉人可比。
他们少有以货币交易，而是以物易物，所以一旦打仗，他们精于劫掠，到手的物资于他们而言便都是实打实的钱财，有此动力，有此本事，这才锻造出他们的锋利之师。
而农耕之国，以田地为主要财物，百姓之中，二十取一作为军士，且军士大多为农兵并行，闲时征发为军士，农忙时节则又返乡种田，他们受不到常年的训练，自然远不及草原人的勇猛。”
沐晚离脸色黯然，道：“如此说来，我们便永远胜不得他们啦。”
唐简摇了摇头，道：“那也不然，相比之下，其实农耕才能培养出最强的战士，因为我们富庶，富庶便能养出更多的子民，也能拥有更庞大的军队，因为富庶，我们便可择选最魁梧勇猛的人作为战士，我们可以拥有一支不顾其他，只需训练如何作战的军队，我们有最擅长排兵布阵的将军，有最高超的冶铁技术，能够锻造最锋利的武器，拥有源源不断的补给，只需运用得当，别说辽燕，便是整个天下，我们也足可与之一战。”
沐晚离不懂这些，却对唐简所言满是憧憬，半晌，秀眉微皱道：“可是我们为什么还是打不过他们？人人都说江南之地为天下首富，钱财布帛多如牛毛，南晋更是富中之富，可打起仗来，南晋却总是战败，汉家的国度也总是败给北方的胡人。
爹爹曾经便时常感叹，如今的南晋乃至周游等国，都不过待宰的羔羊罢了，总有一天会被北方南下的胡人兼并，汉家人也终究会灭绝，成为史书上的过去。”
唐简轻叹一声，道：“你爹爹是对的，汉家如今羸弱，若还不能同心向外，内部又总是腐朽，终究会被北方大国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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