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云烨哑然，芙儿对这些事一向不清楚，他与萧镜水交谈时皆有意地避开了芙儿，所以她自然是听不懂的。
释云烨摸了摸洛芙柔软的发丝，安慰道：“没关系，芙儿听不懂就不听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情也是一种幸福。
“是吗？”洛芙看向释云烨，神色有几分狐疑。她倒是觉得，释云烨与萧镜水交流的内容挺重要的。
释云烨面不改色地点头，目光真诚：“是的。”
反正对他们来说都不是要紧事，释云烨这话也不算撒谎。
洛芙见释云烨如此神情，便也信了，软声道：“我信阿烨。”
看着洛芙如此信赖的样子，释云烨有些小小的心虚。
虽然他很高兴洛芙愿意相信他，但是……
希望等他死后，芙儿不要介意他骗了她才好啊。
洛芙是释云烨一手带大的，她所接触的一切，都是由他控制的。这么多年来，释云烨想让洛芙知道的，并不总是对的。
如果可以，释云烨也不想将洛芙当做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养大。
释氏一族的命运在那儿搁着，他们也在漫长的岁月中从最初的疯狂和崩溃走向后来的从容洒脱。
哪怕是知道自己终将一死，面对自己命定的爱人，他们也是从容不迫的，颇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就比如释云烨的父亲。
像释云烨这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释氏一族近万年来，还真是头一个。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洛芙命格特殊，她见不得血，更不能手染鲜血，不然后果难料。
所以释云烨半点也不敢冒险，他甚至不敢让她知道什么是爱。
爱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绝望。
绝望的滋味太难受了，释云烨舍不得让洛芙也尝一遍。
这么多年，他也诚然将洛芙照顾得很好，但他一直忧心一件事，那就是，他走后，谁来照顾洛芙？
释云烨不怕死，释氏一族的魔都不怕死，因为命运早已注定，怕也无用。
但他怕自己挚爱的女孩在他身死道消之后失去精心的照顾。
若洛芙不是这种命格，哪怕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释云烨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但如今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因为洛芙的命格改不了，那是伴随着她的身份而诞生的，镌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释云烨抱住了洛芙，轻轻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洛芙显然已经对释云烨时不时的亲昵习以为常了，她甚至在释云烨怀里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洛芙享受着释云烨的亲近，同时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此时的她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儿。
气氛本来是轻松惬意的，释云烨却忽然道：“芙儿，如果哪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洛芙没有察觉到释云烨的言外之意，理所当然道：“那就等阿烨回来啊。”
她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无法将“不见了”与“消失”亦或者是“死亡”联系在一起。
在洛芙的认知里，不见就相当于短暂的离开。因为释云烨身为天地楼楼主，并不总是能陪着她的，有些事还是需要他操心的，洛芙早就对这种分别习以为常。
等释云烨回来，是她在释云烨“不见”的这段时间里最常做的事情。
“那，假如我回不来了呢？”释云烨嗓音略有些干涩。
洛芙一愣，旋即抓住释云烨的袖子，神色惶恐：“阿烨不要我了吗？”
洛芙不安地咬着唇，眼眶微红，似是释云烨一承认，她就回嚎啕大哭起来。
释云烨心都要碎了，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这不吓到他的芙儿了！
释云烨不忍心再说什么残忍的话，他温柔地拍了拍洛芙的肩膀，微笑道：“我怎么会不要芙儿呢？我什么都不要也不能不要你啊！”
这话倒不是单纯为了哄洛芙开心，而是释云烨的确是这么想的。
对释氏一族的魔来说，家业可以不要，地位可以不要，甚至连延续释氏一族血脉的子嗣都能抛弃，但自己的心上人却是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的。
“真的吗？”
洛芙心里发慌，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看向释云烨，迫切地想要求证什么。
释云烨的话令她心中不安，她总觉得，释云烨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而且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真的。”释云烨声音轻柔，目光也很柔和，“对我来说，没有谁能比芙儿更重要了。”
“阿烨在我心中也是最重要的。”洛芙吸了吸鼻子，“那，阿烨为什么说自己回不来了呢？”
洛芙神色依旧有些不安，似是没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来。
释云烨含糊道：“没什么，是我胡言乱语，让芙儿担心了，真是我的不是。”
释云烨原本是有心想给洛芙打个预防针的，他会竭尽所能为洛芙留下足够的退路，但前提是，洛芙愿意退。
可惜才试探性地开口一问，洛芙就反应如此之大，甚至受到了惊吓，释云烨也不敢再接着问下去了。
他怕看到洛芙哭，洛芙的眼泪，对他来说杀伤力太大了。
洛芙松了口气，她将头埋在释云烨的肩窝里，闷声道：“阿烨，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会害怕的。”
释云烨柔声道：“好，我不说了。”他总不能将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女孩吓哭。
这么想着，释云烨的一颗心却是微沉。
洛芙对这件事反应很大，大到他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他未来会死的事情。
亦或者说，他不敢跟洛芙说这件事。
她接受不了。
释云烨心中叹息，得换一种处理思路了。
既然芙儿接受不了，那他也不会强迫她接受。
如此，只能……只能抹除芙儿的记忆了。
如果可以，释云烨不希望洛芙忘记他，因为被自己心爱的女孩铭记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转念一想，遗忘才是生者的幸福。他死都死了，就别拖着芙儿跟他一起伤心了。
所以未来的某一天，就让洛芙的记忆伴随着他的死亡，一起埋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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