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两人回了破庙，玉夭和落小七还在就明白与否做深刻探讨。
“小夭，你又欺负小七了?”瘸子爷爷想要撑起身体，玉夭连忙去扶。
“没有。”玉夭否认。
瘸子爷爷咳嗽几声，干瘦的手捂住胸口，显然很难受。玉夭为他扶背，瘸子爷爷才稍有缓和。
“我给落小七说，让他快一点就不那么冷了，可他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瘸子爷爷问。
“他不明白为什么快一点就不冷了，他只是想要我等着他。”
“那你等他了吗？”
玉夭眉头蹙起，有些纠结，“等了。”
“那就对了，小七的目的是让你等他，他虽然不明白，但达到了他的目的，可你想让他明白，他却没明白，所以，小七才是最聪明的。”
为其他几位老人送完馒头的落小七刚来的瘸子爷爷和玉夭的身边，就听到瘸子爷爷夸他，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瘸子爷爷夸奖。”
“小七真乖。”
玉夭站在一旁，她突然不明白了，为什么不明白的小七是聪明的?
“好了，别纠结了。”瘸子爷爷笑笑，将落小七拉到自己身边，可以看出，瘸子爷爷是真心喜欢落小七，把他当亲孙子疼爱。
瘸子爷爷今天难得的精神气好，不仅与玉夭和落小七说了会儿话，还吃下的一个馒头，落小七很开心，玉夭却知道，瘸子爷爷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一晚，寒冬的季节里，天空少有的满天星辰。
“小七，小夭，你们以后要做什么？”
从早晨到现在，瘸子爷爷只在中午的时候睡了一个时辰，其他时间一直在醒着，其间，他和药爷爷、秃鹰、牛叔…..都聊了会儿，现在，是做最后的诀别的时候。
“我要一直跟着瘸子爷爷。”落小七立即答，生怕慢了瘸子爷爷没听到。
“可是爷爷不能一直陪着你。”瘸子爷爷抚上了落小七的脑袋，凹陷的眼中满是慈爱。
“为什么？”
“因为爷爷有一天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天上的星星？”这天上的星星都是瘸子爷爷变的吗？
可是，他不想瘸子爷爷变成天上的星星。
“嗯，那个时候，爷爷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你也可以看着爷爷，但爷爷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听到瘸子爷爷不能一直陪着自己身边，落小七眼眶的泪珠又开始打转。瘸子爷爷不忍，头撇向一边，问玉夭：“爷爷变成天上的星星后，小夭想做什么？”
“进渝州城。”玉夭如实答。下一步，她应该带落小七进渝州城，渝州城有她的使命。
瘸子爷爷一愣，他以为玉夭早已断了进渝州城的心思，不想，她竟还想着。
“进去之后呢？”瘸子爷爷不由得问。
“归魂。”
归魂二字传入瘸子爷爷耳中，本应觉得荒唐，却有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闪现，“你不是人？”
似疑问又似肯定。
将死之人，自有定法。
“不是。”其实，就连玉夭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她非人非仙非神非魔，亦非妖非鬼。
瘸子爷爷不再多问，他知道，有些东西，玉夭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认知从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应该知道。
“小七呢？”瘸子爷爷转而问落小七。
“我要跟在小夭姐姐，小夭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瘸子爷爷笑了，他突然觉得好累，想长长的睡一觉。
“小夭，小七，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子时的钟声敲响，预示新的一年开始，也预示一个生命走到尽头。
屋中众人听到钟声，下意识的看向瘸子爷爷的方向，正好看见瘸子爷爷歪过去的脑袋，连忙围了过去。
秃鹰慢慢伸手去探瘸子爷爷的鼻息，又慢慢放下。不用他说，众人心知肚明，大家都低着头回到各自的位置，将最后的一晚留给落小七和玉夭。
落小七也许不明白瘸子爷爷已经死去，他突然觉得很冷，于是更用力的搓着瘸子爷爷冰冷僵硬的手指，眼泪也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小夭姐姐，瘸子爷爷是不是变成天空的星星啦?”可是，天空那么多星星，瘸子爷爷是那一颗呢？
今夜的天空被烟火照得很明亮，黑夜散射的烟火，庆祝新年的来临。
“瘸子爷爷不在天上。”
落小七搓着瘸子爷爷的手停下来，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那瘸子爷爷在哪里？”
“在等着接他的人。”
“那瘸子爷爷可以把我也接走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要陪着我。”
……
第二日，牛叔背着瘸子爷爷的尸体去了乱葬岗，落小七和玉夭跟在后面。
乱葬岗，白雪遮盖了原本的荒芜，牛叔将瘸子爷爷的尸体放下，转身便要离开。牛叔走了老远，发现落小七和玉夭没有跟上了，又转身回去，想要将他们拉走。
“牛叔，我们就这样将瘸子爷爷放在这里吗？”
落小七已经被冻得浑身僵硬，手指通红，声音颤颤的。
“走吧，能有一个归属，已经很不错了。”
南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它的主人，不可随意翻动，乱葬岗也不例外。
玉夭掀开雪堆，落小七发出尖叫，就在玉夭掀开的地方，有一个骷髅。玉夭无视那个骷髅，抓起一抔土，洒在瘸子爷爷身上。
人死，应该受土地的掩埋，这样，鬼差会更快的来接应他们，如若不然，人的魂魄会飘在空中，成为孤魂野鬼。
“走吧！”牛叔背上落小七，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走着走着，落小七开始在牛叔的背上哭泣，眼泪直流，“牛叔，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小七，别哭了。没有瘸子爷爷，你不是还有牛叔吗？还有你秃鹰叔叔，月狐叔叔。”
“不一样，瘸子爷爷是不一样的。”
其实，有些时候，没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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