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就见地上散落着茶碗碎片。
沈桐茳就想不通,宫里的主子,怎么就那么爱砸东西。可知瓷土从泥巴变成瓷器,又是揉捏又是烤制,历经无数工序才能成型。眼下说砸碎就砸碎,真够狠心的。
沈桐茳埋头收拾着碎瓷片,除了觉得可惜,还有些埋怨。
“奉茶。”三皇子语气冷淡,仿佛含了口冰块说话,叫人觉着后背冷飕飕的。
沈桐茳赶紧捧着碎茶碗退下,匆匆去到小茶房,才进屋,几个太监宫女就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打听三皇子为何发火。
背后嚼主子舌根是大忌,沈桐茳才没那么傻,先不说她真没听着,即便听见了,也不敢出来乱说。
沈桐茳虽然才来尚文馆几天,可馆里的宫人私下谈论起来,都说这位沈女史话不多,十分沉稳,颇有从前容悦姑娘的风范。原来狐媚子的说法,也渐渐没人提了。
茶房的小炭炉烧水极快,一会功夫水就烧滚了,沈桐茳寻思着,从杯架上选了一盏与从前那个相同的茶碗。可转念一想,三皇子眼下还气头上,若火气上来,再砸一个,不就更可惜了。
思来想去,又从柜底翻找出一个形制古朴的陶杯,觉得这个应该顶摔些。
待沈桐茳奉茶进屋,三皇子正背手站在窗前发呆。只是三皇子发呆的样子与旁人不同,一般人发呆,眼光是没有焦点的,无论怎么看,都是憨憨傻傻的感觉。而三皇子的眼光,依然有神,暗波浮动却又深不见底。
听见脚步声,三皇子回过神来,淡淡扫了沈桐茳一眼,又转身,继续发呆。
许久,直到茶水不再冒热气,三皇子才走回案前,伸手探向茶杯,有些迟疑,又抬头瞥了沈桐茳一眼,略带不满的问,“这是什么?”
“茶。”
废话,这不是茶还是酒?
三皇子微微皱眉,端起这个陶制茶杯,“我问你这是什么?”
“茶杯。”沈桐茳看似镇定的回到。
闻此,三皇子便不问了,斜眼审视着沈桐茳。
沈桐茳赶忙低下头,有意不与三皇子的眼神有接触。她心里有数,就凭自个这双兔子眼,无论如何都瞪不过三皇子的鹰眼。
“茶房没茶杯了。”三皇子问,语气夹着一丝玩味,不似平日的严肃冷淡。
“有是有,可再多的茶杯,也经不起殿下这么砸。”沈桐茳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底气说这些,但就是看不惯那些自恃身份,就刁蛮任性的主。
与三皇子而言,沈桐茳的理由有些荒唐甚至可笑,只是这话从她口里说出,竟叫人讨厌不起来。
三皇子捏着陶杯,细细端详一番,手感虽不及青瓷的细腻,但造型朴实无华,别有一番韵味。便凑到口边,喝了一小口。
细细品来,今儿的茶水似乎格外清香些。
沈桐茳没敢抬头,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不动。
半晌,三皇子将杯中的茶水喝尽,原先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又打量着沈桐茳问,“你额头上怎么了。”
虽然低着头,但沈桐茳仍能清楚的感觉到,三皇子的眼光正对着她,下意识的抬手,抚上额头。
真疼。
沈桐茳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才想起三皇子刚回来的时候,她一时着急,额头曾不小心顶在窗框上。
方才只顾着紧张,到没在意,这会儿一摸,真疼的厉害。
“奴婢不小心碰的。”一想到自己是为何撞伤,沈桐茳难掩羞愧,脸跟着红。
三皇子也没多问,又去书案前坐下,吩咐沈桐茳研墨。
沈桐茳松了口气,赶紧凑到案前小心侍候。
“你认识苏朝雨。”三皇子没抬头,边写字儿边问。
沈桐茳一怔,点了点头,又见三皇子没看她,才说,“奴婢与苏良侍同年入宫。”
“不像。”三皇子奋笔疾书,字迹之潦草,沈桐茳愣是一个也没看懂。
有时,从一个人的字迹工整与否,就可以判断人心的静、躁程度,很显然,三皇子眼下有些烦躁。
沈桐茳也猜不透三皇子那句不像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指的性情吧。
三皇子放笔,案上一大张纸已被写满,字迹潦草,龙飞凤舞的,怕是连他自己都辨认不出写的什么。
沈桐茳偷偷瞧了一眼,鬼画符似得。
三皇子抬头,正对上沈桐茳困惑的目光。
沈桐茳一惊,赶紧望向别处,以掩饰心虚。
索性三皇子不懂什么读心术,若知道她那么藐视自己的墨宝,还不定要如何收拾她。
“我饿了。”三皇子说话总是简明扼要。
沈桐茳会意,赶紧到桌前,把苏朝雨送来的食盒打开,将里头的点心摆上桌。
赶着她将东西摆好,三皇子已经到桌前坐下。
打量着桌上的点心,三皇子眉头微皱。
沈桐茳无奈,合着这么多好吃的,都换不来爷您一笑,当真是难哄。
桌上的糕点,香气扑鼻,做的也精致,好几样都是她从前没见过的。沈桐茳馋的要命,偏这位三皇子不急,似乎对这些美味并不感兴趣。
“你先前吃的什么。”三皇子盯着她问。
沈桐茳一怔,就在方才,她险些被半块豆沙卷噎死。她暗暗发誓,她这辈子,不,应该是这阵子都不想再吃什么豆沙卷,偏三皇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尽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豆,豆沙卷。”沈桐茳不情不愿的说。
“拿来。”三皇子摊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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