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倒是个有心人,趁给沈桐茳上药的工夫,把这一个月来,知语轩里的事,大概交代了一遍。
七殿下不在,知语轩里没了矛盾的中心,各自都少了兴风作浪的意义,所以轩里并未出什么大事,至多是太监宫女拌拌嘴,到不值得沈桐茳事后再去追究。
沈桐茳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赶着燕绥将药抹匀,沈桐茳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你今夜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沈桐茳说。
“奴婢不累,伺候姑娘躺下。”燕绥说着,扶沈桐茳躺好,又将床前的帷幔放下,道了声“姑娘好眠。”之后,才要吹熄床头的蜡烛,却被沈桐茳给拦住。
“留盏灯吧。”
燕绥闻此,点了点头,“姑娘若有事,只管喊奴婢就是。”
沈桐茳“嗯”了一声,又将被子往上扯了扯。
听到屋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后,沈桐茳翻了个身,望着隐约投进幔帐内的烛火,微微有些走神。
沈桐茳觉得,此番归来,燕绥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不能说燕绥对她敬畏,却也是保留着上下级之间,最起码的距离感。
说到底,是周到且生分。
然而这趟回来,燕绥却对她表现的格外殷勤,估计是因为小别又重逢的缘故。
想想,燕绥待她都如此,那紫香和月婵对七爷,就更不用说了。
……
七皇子也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回来之后的头一件事,也是沐浴更衣。
洗净之后,正出浴擦身时,紫香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
七皇子一怔,立即撵她出去。
紫香倒是淡定,只说是来送换洗衣裳的。
小德闻此,赶紧上前将衣裳接过去,紫香也不好再留,才退身出去。
紫香未经允许就冒然闯了进来,虽身为男子,但七皇子仍觉得是被冒犯了,一直冷着脸。在换好衣裳之后,也没瞅紫香一眼,就直接往里间走。
见此,紫香忙往前赶了几步,“殿下,不想见见月婵吗?”
七皇子闻此,回身盯着紫香,眼光仿佛更冷。
“您走时,不许月婵送,眼下您回来了,还不肯见她吗?”紫香说,“事儿已经过去了,难不成,您还生……”
“知语轩何时由你做主了?”七皇子问,语气十足的冷淡。
紫香一愣,多少有些无言以对。
七殿下可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月婵刁滑,若非有人求情,早该送去慎行司严办,眼下留她在知语轩,是念着她旧日的功劳。你向来是非分明,又何必帮她说话。”七皇子说。
“毕竟,在一处当差多年,奴婢不忍心。”
紫香这话说的不老实,这点,连小德都能听出来。
紫香和月婵同为七殿下身边的大宫女,只因紫香当年,是从淑妃娘娘的毓秀宫指来的,尽管殿下更看重月婵些,但知语轩的宫人,还是以紫香马首是瞻。
小德知道,月婵人虽冷,却唯独对殿下一人心热。因知道紫香是淑妃娘娘派来盯梢殿下的,一则为殿下计,二则为自身考虑,都想取而代之。
紫香既是淑妃亲自择的人,当然也不是个吃素的。
这姐俩,明面上一团和气,背地却恨不得对方死。
紫香素日稳重,今晚却十分古怪。若真是良心发现,想帮月婵说情,也不必非选在殿下微愠的节骨眼上,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也不好猜。
小德寻思着,眼下若小陶哥在,一定能想到不止一条的可能。
七皇子通透,小德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而且还想的更多。
紫香今夜行事的确莽撞,似有故意激怒他的嫌疑,眼下又没头没脑的扯上了月婵,更像是借此来试探他的心意。
身为主子,难能叫下人轻易看透你的心思。
七皇子寻思着,压根不接这话茬,只叫紫香回去歇着了。
紫香得了吩咐,也不敢不从,只得福身一礼,老实退下了。
殿外,小宫女翠蓉当真替紫香捏了把汗,只等紫香退出来,便赶紧将人拉到了僻静处,“姐姐糊涂了,明知殿下归来疲累,为何还要急着帮月婵姐姐说话。您俩不是……”
紫香闻此,不禁冷笑,“你耳聪目明,心却糊涂。”
翠蓉不解,一脸迷惘的盯着紫香。
“你方才没看见殿下对沈氏的态度?只怕大不一样了。”
翠蓉一直跟在紫香左右,七殿下的一举一动,都看的真真的。
殿下在看沈良侍时,眼睛是发亮的,就像是当空的明月,又像是一泓清泉。
若是能被那样的目光注视,哪怕只有一瞬,也够叫人心动了。
翠蓉明白,紫香说的“不一样”,是指的什么。
若说从前,殿下对沈良侍只是宠着,眼下是真将人放在了心上。
“姐姐的意思是?”
“从前,为些事,我与沈氏之间,多少有些误会,若不想法子化解,往后还有好日子过?”
“有这么严重?”翠蓉问。
紫香脸上依旧挂着冷冽的笑意。
翠蓉了然,知语轩里没人比紫香更了解殿下的心意,既然她都这么说,那么往后知语轩里是阴是晴,皆要看沈良侍的喜怒了。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既然要讨好沈良侍,不是该贬低月婵吗,紫香又为何要反其道而行,急着帮月婵求情。
“姐姐……”
“你也是在娘娘身边历练过的,难道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紫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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