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知道,沈桐茳舍不得深责他,进而,有些有恃无恐起来。
“这世上好玩的事太多,就算一天做一件,这辈子都不定能做完。又何必将大把的好时光,都用来做学问呢。”
这都是哪里听来的浑话,怎么听着还有几分道理呢?
但沈桐茳觉得,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九皇子的思想,有些过于超前了。
“背那么多书又有何用,难道只为十五猜灯谜的时候,能多猜出几个,还是为席上行酒令时,能当个常胜将军。左右我也不用考状元,何必费心背那些没用的东西。”九皇子说,看起来像是在胡乱嘀咕,其实还是蛮认真的。
是,九皇子说的是不错。可她若表现出赞同,这孩子往后,保不准更不愿往尚文馆去。
“成了,您是皇子,是不用考状元。但身为皇子,也有皇子要应的本分。而您眼下的本分,就是把书念好,否则便不是个好皇子。”
“比起念书,我还是更喜欢练武。”九皇子说,“我宁可在武场上操练整天,也不愿对着老气横秋的师傅去背书。”
沈桐茳觉得,用正常的方法,压根劝不动一个厌学的孩子,唯有出奇制胜。
“老气横秋这个词儿,用的就很好。”沈桐茳说,“爷,您想啊,若是您不念书,怎么会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词儿。只怕脑袋里空空的,连骂人的时候都词穷。或者,有谁文绉绉的说您一句不是,您也听不出来呀。”
九皇子一听这话,确实很有道理。
忽然觉得做学问,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沈桐茳见九皇子一副犹疑为难的样子,忍不住偷笑,罢了罢了,若叫七爷知道她这么劝九爷好好念书,不定得怎么纠结呢。
“昨儿只顾着喝酒,现下该饿了吧。”沈桐茳问。
“有点。”九皇子随口应了一句,似乎还在为要不要好好做学问而纠结。
肯思考就是件好事,沈桐茳也不愿扰了九爷琢磨人生大计,遂起身,预备去张罗些吃食过来。
谁想才起身,就听屋外有动静,说是三皇子来了。
一听三皇子,九皇子立马就慌了,扯过被子就往里头钻。
回回见三爷,小九爷都是这么慌张,沈桐茳早就见怪不怪,倒是淡定,还帮着出主意,“您若不想挨骂,就听我的。”说着,便伺候九皇子背身躺好,扯平了被子,如此,还真像在熟睡。
“您躺着别动,不必刻意屏住呼吸,也不用打鼾,一切如常,只要不睁眼就好。”
沈桐茳话音才落,三皇子就进了屋。
沈桐茳循着规矩,给三皇子问了安好,三皇子却没应声,只是冷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大步走到床前。
眼见三爷是带着火气来的,只怕小九爷这会儿正面撞上,兄弟俩必定会起争执,沈桐茳唯有追上前,尽量的帮九皇子掩饰。
“殿下来的不巧,九殿下还睡着呢。”沈桐茳尽量表现的不心虚。
七皇子不言,就这么打量着九皇子。
九皇子虽然背着身,却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三哥骇人的气场,暗暗憋着股劲儿,一动不动。
半晌,三皇子才终于移开了目光,转而望向沈桐茳。
三皇子目光如炬,看的人心里直发慌。
可看就看吧,还不说话。
沈桐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丢下九皇子不管,沈桐茳寻思着,索性别过了脸去。
煎熬,太煎熬了。
三皇子就这样静默着,死死的盯着沈桐茳看,仿佛要将人看透似得。
终于,沈桐茳再也忍不住,福身一礼,“若殿下没有旁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话毕,就要溜。
而三皇子那边,却忽然开了口,“就不想说什么?”
说什么?沈桐茳微怔。
想来,自打从南漳围场回来,就再没见过三爷。她也一直没有机会,为当日,三爷从大皇子箭下,舍命救下她的事,诚心的单独致谢。
三爷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的确,她是欠三爷一声感谢。
眼下现成的机会,若是不说,往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说了。
“奴婢,谢殿下救命之恩。”沈桐茳又是一礼。
闻此,三皇子却笑了。
沈桐茳不解,不过一声谢,有这么高兴吗?
“你,不恨我?”
好好的,怎么又说起恨来。
沈桐茳被三皇子问的一头雾水。
“当日,的确是我拦着七弟不去救你的。”
听了这话,沈桐茳才明白过来。三爷说的,原是当日刺客的事。
天地良心,她心里,一直都感念当日三爷箭下救她的恩德,至于刺客一事,她从未因此记恨过。
不想三爷那边仍未放下,今儿又蓦地提起。
想来,事情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三爷竟然还在意……
在意?在意什么呢。是在意她的误解。
先不说她不恨,即便她恨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末流的女官,堂堂三皇子,又何必在这样的小处费神。
“那日的情形,殿下的决定是对的。”沈桐茳说。
三皇子有些迟疑,“你真的不恨我?”那眼光,那神情,分明有些失望。
哪怕是恨也好,可知憎恨并不至于叫人绝望,真正叫人绝望的是,彻底的漠然。
沈桐茳屈膝,“奴婢不敢。”
三皇子望着沈桐茳低垂的头,一股酸涩之感,从心尖蔓延开来。
他忽然想起初见沈桐茳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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