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十五,依着宫里的传统,景和宫前会放烟花,许是因为除夕那夜,因故没能放成,所以今晚的烟花,就显得的格外热烈些。
看着烟火升空,绽放,紧接着坠落。
绚烂而短暂。
但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能给人极大的欢乐和满足。
谁又在乎,那是不是稍纵即逝的东西。
所以在沈桐茳看来,烟花并不是什么悲情的东西。
在书楼上看过烟花之后,沈桐茳便别过辛夷和若湄,与小德一同告辞了。
这个时辰,长街上除了当班的侍卫,早就没什么人了。
人人都道,深夜的皇宫处处透着阴森,但沈桐茳却不怕,所以她的脚步并不急,反而缓缓的,像是在散步。
“今儿辛苦你,陪我跑这一趟。”沈桐茳说。
小德闻此,忙应道,“姑娘不必见外,这是奴才的本分。”
夜风骤起,凉的刺骨,不但瞬间就将身上的衣裳吹透,也险些把手上的灯笼吹灭。
今儿是十五,月圆之夜,小德仰头望了望天,却见天上云层厚重,将月亮遮的死死的,心想,一旦被风吹灭了灯笼,怕是就要抹黑回去了。
沈桐茳见小德仰头望天,也跟着抬头,“不怪天上的云彩后,只怪宫墙太高,什么星星月亮,尽给遮住了。”言语间,带着几分散漫的醉意。
其实今日席上,诸人并未饮酒,只是方才在后院给泓渟烧纸钱的时候,沈桐茳心里难受,才捧着酒壶灌了两口。
两口而已,原还不觉得怎么,可经风这么一吹,酒劲儿就上来了。
沈桐茳有些头重脚轻,也顾不得看前边的路,边走边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忽然,沈桐茳见空中飘过一丝火光,只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赶紧揉了揉眼,再一看,那火光还在。
“小德你看。”沈桐茳赶紧指着那天空中的亮点。
小德闻此,顺着沈桐茳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瞧,“姑娘,那是盏祈愿灯。”
一听“祈愿灯”三个字,沈桐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十五,又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也是差不多的时辰,竟然又叫她看见祈愿灯。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里可是不许燃放祈愿灯的。”小德说,“也不知是哪宫的小主一时兴起,竟连规矩都不顾。”
沈桐茳盯着祈愿灯顺风飘远,指着逆风的方向问道,“那边是哪个宫。”
“姑娘,那是西边,是后宫。”小德应道。
后宫?那可大了去,仅凭一个方向,怎么可能找到放祈愿灯的人。
沈桐茳一时情急,便追着祈愿灯飘走的方向,一路疾走,恨不能插上翅膀飞上天,将那东西抓下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许了什么愿。
因为直觉告诉沈桐茳,燃放这个祈愿灯的人,很可能就是去年,害流芳斋走水的罪魁祸首。
虽然此人是无心之失,但他的确是害她害泓渟的凶手。
难道无知,就能无过?
可知泓渟为此,是断送了一条性命呀。
“姑娘,别追了。”小德跟在沈桐茳身后,想拦却不敢拦,但见人越跑越远,唯有闪身挡在她身前。
沈桐茳这才停下脚步,望着祈愿灯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眼眶不觉间已经温热。
天地太过广袤辽阔,身为人,偷生于天地之间的夹缝中,是何等的渺小。
这世上,太多事,叫人无能为力……
沈桐茳望着望着天,忽然觉得有些晕眩,往后一仰,却跌进了一个宽厚而温暖的怀抱中。
她抬头,醉眼迷离中,眼底映着的是七皇子的面孔。
沈桐茳笑了,她抬手,想要摸摸七皇子的脸,却因为眼花重影,几次尝试,都没成功。还是七皇子,握紧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这么晚,还没见你回来,我担心。”七皇子说着,将人扶起站好,“怎么喝酒了?”
沈桐茳点头,“是喝酒了。”
“还哭了。”七皇子说着,将沈桐茳眼角的泪珠,轻轻拭干。
七皇子的指尖微凉,猛的触到脸上,惹得沈桐茳一阵颤栗,意识也稍稍清醒了些。
见七皇子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沈桐茳心里满满的负罪感。想也没想,就扑进了七皇子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
“带我回家吧。”
七皇子闻此,一股暖流,瞬间就漾开在心头。
“家”,好熟悉又好陌生的字眼。
“嗯,回家。”七皇子说着,将沈桐茳横包进怀里,就往知语轩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谁都没提昨夜在长街上的事,自然,七皇子也没问沈桐茳为什么会喝醉。
只是昨夜,七皇子回来就吩咐小陶,交代下去,往后宜元宫里不准再出现酒,就算是烧饭用的黄酒和烧酒都不行。
小陶得令,也不敢多问什么,便依着七皇子的话,嘱咐下去。
……
虽然已经过了十五,但宜元宫里还是张灯结彩的。廊上的花灯数量,甚至比年前还要多上不少。
这些都是七皇子为哄沈桐茳高兴,从景和宫的灯会上要来的。
原本一入夜,就漆黑一片的小院,现下满眼都是琳琅的彩灯,沈桐茳百看不厌,常常站在窗前,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自然,沈桐茳一个人可没这么好的兴致,更没如此耐性,所以回回,身边都有七皇子陪着。
七皇子说,“等咱们有了自己的家,这院子里的花灯,都一并带去,除此之外,再给你扎些更新更好的,即使不用等到十五,你也能天天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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