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这么大，又缺水。满眼就看到白花花的沙土。你不觉得没意思么？”
他淡淡摇首，笑道：“不是还有你么？”
“一个你，就抵得了天上的一行飞禽，地上的半亩虫鸣——”余下他没有说出来，他是说她话多聒噪。若没她，他大约会觉得无聊的。
轻轻登时啐道：“呸！就知道你说不出好话来。早知道让你多受点苦。”
话一出，她又觉得不该这么说。这些日子王爷已经受了太多的罪。
他望着她，到底呵呵地笑了出来，心里头却有了别样的滋味。
经过这一些事，他整个人清减了不少。
极目远舒，心里舒畅了不少。
这里虽然荒芜了点，却是第一次不活的这么累。在这里，只安心养伤，轻轻伴在身侧，然后听她讲述她这一路的奇遇，只差写一本传记了。
不用几天，他已经将郡王府各色人等的情形了解了大概，只是他又怀疑，轻轻眼里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许多年后，萧子隽回想起那一幕幕过往，总会感叹命运早就设计好一切。
譬如他与秦雍的相遇、相识。
他送走了琼华，骗了轻轻，轻轻为琼华离去，而他为轻轻差点死了，又因此被秦雍而救。
—
大约在此养了快二十天，终于晋王准备走了。这一次，他要直接回京城。
皇帝大赞他平叛有功，又闻他被胡人所伤，已经派人快马赶来看望，此番若晋王回去，少不得荣耀和奖赏。
临走的头天下午，在山坳那边拢了篝火。大家烤了全羊，喝着皮囊酒，十分热闹。
众人热闹之余，唯一人走出人群，寻了僻静处的大石头，坐在那干喝。
萧子隽瞧见了，多少猜测出他的心思，便踯躅着走了过去。
“秦兄，有心事？”自从晋王被他救了，他总不自觉称呼秦少侠为秦兄。
秦雍侧头瞧见了，略起了身体，“王爷——”
萧子隽示意，二人都坐在那石头上。
二人都没说话，只望着远处的戈壁荒漠沉默。
良久，还是晋王打破了沉默，“是不是想琼华公主？”
“让王爷见笑了。”
“哪里？说起来是萧瑜惭愧。若我不将她送回楚国，你们二人也许就可以见面。而我未必会遭这样的磨难。”
“事情已经过去了，王爷不用愧疚。其实，你做的对。我与她，大约这一生都不会有个结果。倒不如就此分开。”
“秦兄当真放得下？”
秦雍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我秦雍既然不能娶她，又怎么能自私地耗着？我希望她早日厌倦了我，恨透了我。”
说罢，又饮了一口。
萧子隽听出些无奈和伤感，“你又何必这么逼自己？其实，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要看秦兄愿不愿意——”
闻言，秦雍看过来，那双深眸似乎带些迫切，“王爷的意思是——”
“对。以秦少侠的功夫和能力，若为国家和朝廷效力，本王看，不出几年，便也是响当当的将军。到时候，我再帮秦兄一把，楚帝未必就不肯将公主嫁与你。”
秦雍没有回话，只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从未想过入仕途，他自小是师父养大，然后又手把手教他武艺，堪比亲儿子不为过。他的志向也就是将师父创立的北派武林发扬光大，让云台山成为武林圣地。
他也看不惯官府的那种尔虞我诈、欺上瞒下、见风使舵的作风。
不过，他偏偏招惹上了官家，还是一国的公主。
如今，他与晋王结识，又觉得皇族的人也并非是自己误解的那样，其实相处了，就会发现，他们和自己的情感也是相通的，不同的是身份摆在那儿，承担和顾虑得更多，也因此权力更大，欲望也更多。
“多谢王爷赏识。只是秦雍一介江湖，并无大才，向来不受拘束，师命在身，只怕难以为朝廷效力。”
这样的一番话，就算是委婉，也是拒绝。若不是是秦雍所说，只怕晋王是会不悦的。
萧子隽点了点头，问他：“那你是不想为她改变了对么？”
闻言，秦雍一愣。
晋王伸了手，“给我酒——”
秦雍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扔给了他。按说晋王养伤不该饮酒。
晋王扬起酒囊灌了一口，酒气凛冽，点头道：“不错的酒。难怪你喜欢。”
“只是本王不晓得你秦雍，是离了这酒不行，还是随便换一种都可凑合？”
“王爷取笑了。我没那多讲究，在塞北就喝这样的酒。”
“可人不是酒。”晋王淡淡一句，虽是说给他听，却也是说给自己，“我曾经和你一般，总觉得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不过就是个女人。”
萧子隽侧头，瞧见轻轻来寻自己了，便拍了他的肩头，“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来找我。”
说罢，他艰难地起身，秦雍少不得搀扶了他一下。
清脆的一声响，一枚玉佩掉落在石头上。
萧子隽本以为是自己掉落的，俯首捡了起来。
那块黄玉佩，浮着一个“琛”字。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哪里见过。
轻轻此时已经走过来了，“咦，捡到什么好宝贝？”
她自来熟的拿过来，笑道：“这块玉与王爷的那块字佩好像啊，这色泽，这字的式样——”
闻言，萧子隽的眉头飞快的一拧，似是对轻轻的话上了心。
一旁的秦雍忙得笑道：“宁姑娘过奖了，秦雍的这块佩怎可与王爷的相比？”
“噢，这是秦大哥的字佩啊。”
她伸手擦了一下，一面点头道：“秦大哥的字是琛，对么？”
侧头对萧子隽道：“琛的意思是不是也是玉啊？所谓君子如玉，我觉得秦大哥当得上一块好玉。”
“宁姑娘过誉，不过是个字。”
宁轻轻却不买账，笑道：“你这人真是迂腐，美玉多好，你和琼华姐姐果真天生一对。琼，是美玉，秦大哥的字也是这个含义。”
言笑了几句，萧子隽在轻轻的搀扶下离开，围着附近在那走动。
良久，他似不经意地回头，看向那白石上。
秦雍依旧立在那儿，似乎满身的惆怅和不快。
而萧子隽的内心早已起了汹涌。
如果记不错，他的皇兄萧子永，单字一个“琛”。
（关于秦雍有可能是萧子永，之前他一出场轻寒都有暗示，有看出来的举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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