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她还听秦将军说，齐军三线进攻，南安郡虽是主线，却并非唯一的战场，是以他们应该马上离开南安郡了吧。
素来，皇帝不怎么避讳宁轻轻，今个身边的亲信并不在，只门外的护卫，并不阻拦宁轻轻。
轻轻端着那盅汤羹便走了进去。
房间里隐约传出说话声。
“皇兄，秦将军和轩辕澈的军队就在南安郡二百里处，等候陛下的命令。”
“不急。”师父的声音，“等到湘南王和齐军打得差不多时，再命轩辕澈的军队驰援南安。秦阔的军队就直接挥师湘南郡，朕要乘机削了湘南王的老巢。”
“皇兄谋虑得极是。这湘南王早就存了谋反之心，是早该铲除了。只是臣弟担心，齐军的主要兵力在南安，到时候，只有轩辕澈的一支军队前来，未必能够赶走齐军。”
“以你之意呢？”
“臣弟先前与睿郡王相交，那项瑄向来与湘南王项裕敌对，倒不如让睿郡王的军队前去剿灭湘南王的老巢，传出去也是二王相杀，对皇兄的英明丝毫无损。然后，让秦将军的军队与轩辕澈的大军一起与齐军决战南安。”
“这个法子不错。但是睿郡王到底可不可信？”项承晔语气中似有存疑。
“臣弟敢以脑袋担保睿郡王别无二心。”
“老四，你如何保证的了？这不是头一热拍脑袋的事情。”
“其实，臣弟还一个想法，可以不动一兵一卒，让萧子隽撤兵，同时皇兄又可以平息湘南王叛乱企图。”
声音矮了下去，不过隐隐约约，轻轻听到了一句。
“我们可以利用郡主之子让萧瑜退兵，非但可以退兵，就连几十年前被齐国夺走的大楚土地也可以一并要回！只要皇兄肯做！”
宁轻轻的心遽然慌了。
这是什么意思？利用瑞儿让齐帝退兵？
里头砰地一声，好似是拍桌子的声音。
“老四！你若再在朕面前提及此事，就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
“皇兄！臣弟并非是说真的……只是利用瑞儿要挟一下而已，就算我们要不回西陵郡，但至少可以让齐帝退兵，保住南安郡，解了眼前的危局……”
宁轻轻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一晃，手里的那盅羹汤“咣当”落地，洒了轻轻一身。
门推了开来，项承晔大惊，忙得扶起倒在地上的宁轻轻，“轻轻，轻轻……”
她迷蒙中，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朕是不会这么做的！瑞儿是你的孩子，朕不会伤害你们的！”
她松了一口气，眼皮一翻，终究是晕了过去。
项承晔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去了内寝处，秦王项承钰无法跟着前去，只看着皇兄的背影不住地摇头。
“这个宁轻轻简直是第二个锦和公主！”他长叹一口气，拂袖离去。
榻前，项承晔为她试了试脉象，并无大碍，不过是气血虚了些。
他吩咐下人，“按这个方子熬些有营养的汤。”
思及刚才的谈话，他心里愧疚。
曾经，他也有过老四的这个想法。但是后来，他断然否定了，这一生，他都不会这样伤害轻轻。
此时，他望着她苍白的容颜，心疼得很。
他记起轻轻好久未曾犯过那心疾，又记起去年海灯法师捉魂的时候，那花樱怨灵说过，轻轻的心疾乃是因前世紫隽而起，如今她忘掉了萧子隽，病痛也不再复发，也算是不幸中万幸了。
空气中清淡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视线朦胧中，渐渐清晰了一个白衣的身影。
师父坐在榻前，手里端着一个玉碗，房间很静，只有玉勺轻轻搅动的声响。
他没有发现她已经醒来，只眉宇微缩，似在思虑着什么。
轻轻怔然看着，恍惚间，她脑海似乎隐约有什么掠过，好似很久以前的师父也常是这样的神情。
脑海里渐渐浮现自己晕倒前的一幕，她心口处遽然一疼，咳嗽出一声，项承晔方才回过神来。
“轻轻——”
轻轻急着试图起身，项承晔放下碗，扶了她坐起来，“怎么样，好些了吧？”
轻轻又咳嗽了一声，急拂开他的手，目光焦急地逼视着：“你说——为什么拿瑞儿要挟齐国皇帝？！”
“朕不会拿瑞儿冒险。瑞儿是你我的孩子。”
彼此目光凝视。
她瞳眸闪出泪光，望着眼前的师父，他眼眸里隐隐有痛楚显现。
她吐字极轻，“瑞儿与萧瑜是什么关系？”
“师父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他的眼眸有疾风掠过，握着她手臂的手在颤抖，惶恐道：“轻轻，你会离开我吗？”
一刹那，轻轻已经印证了心中的答案。
她哽咽的说出来，“瑞儿——，是萧瑜的孩子。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只是那眸中的痛楚溢了出来。
“陛下救他，不是因为多爱瑞儿，而是瑞儿可以成为要挟的人质。”
“不是！”项承晔咬牙否定，他伸手拢过她的身体，坚定道，“朕爱你！爱瑞儿！”
她的心遽然一痛，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时至今日，她原本不想纠结孩子的父亲是谁，因为对自己来说，师父就是最好的依靠，而她也喜欢师父，师父的好，自己全都知道。
可这一刻，孩子的身份竟然是齐帝的儿子。
她知道自己期待的那份表面平静的爱，从来不平静，也再不会平静。
瑞儿是齐帝的孩子。
她想到了眼下的战争。
难道是因为这个孩子？
她伏在他的肩头，语气平静，“如果轻轻和瑞儿能够结束这场战争，我想，我没有什么不可以。”
项承晔的心大恸。
“轻轻——”他紧紧的将她扣在自己的怀里，语气沉痛，“只要你心里还存着朕，朕就不会离开你和瑞儿，更不会拿你们去换取任何！。”
她身体颤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泪水沾湿了肩头的衣衫，透过单薄的袍子渗透出丝丝凉意，直沁心扉。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明白，他不能失去怀中的女子。
婢女采薇站在帷幔外，听见里头似哭似泣的话语，茫然怔在那里，声音渐渐变成温和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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