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来，总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心扑在养鸡场里。
但是市场行情还是日渐式微，我愁的没有办法。
这天，张春生拉了一个客户来养鸡场考察。
“春生哥，这位是？”
我从鸡舍刚出来，身上都是鸡粪的味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和客户握手。
但是对方却不介意，竟然主动伸出手来说：“肖先生您好，我是开蛋糕厂的李月。”
这个叫李月的厂长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从小在城里长大娇生惯养的小伙子，他虽然油腻，但是说起话来彬彬有礼，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李老板，快请来屋里坐。”
在这个市场均价不到三块钱的低谷，养殖户们的鸡蛋都堆成山卖不掉的情况下，还有人愿意和我们合作，我自然觉得很开心。而且蛋糕厂的鸡蛋用量很大，一旦谈成了对我们来说可以去掉一部分库存。
“肖先生，我今天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和你们合作。”李老板直截了当的对我说。
“那感情好啊，李老板能给到什么价？”
我知道最近行情不好，于是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节约谈判的时间。
对方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
我问：“两块二？”
李月摇了摇头：“两块。”
我一怔，突然就觉得很心酸，两块钱的价格勉强够本而已。
李月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释说：“我给两块钱可不是收优质鸡蛋，你可以把你们所有的存货都卖给我。”
“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李月说的话。
“过期的蛋，碎掉的蛋，都可以给我，当然我也收一部分好蛋，总的来说，一半一半吧，肖先生还觉得这个价格低吗？”
他这么一说，我算是听明白了。
过期的鸡蛋和碎蛋我们从前都是直接扔掉的，李月要是这么个收法，两块钱还真的不是低价，要知道坏掉的蛋我们之前可是白白丢掉的，这就会损失很多钱。
但是我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了，给出的理由是坏掉的蛋会影响蛋糕的口味。
李月笑我太实诚：“肖先生，好的和坏的一掺，再倒进原料缸里那么一搅拌，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且成品根本吃不出来任何异味，质检部门也检测不到什么的，这个你大可放心，绝对牵扯不到咱们养殖场身上。”
可我还是拒绝了，事情虽然简单，也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是我的良知过不去。
李月笑我不识时务，当下所有的食品行业都这么干，他今天能主动上门谈合作已经给足了我的面子，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还是坚持拒绝，正因为大家都这么干，所以我才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我的力量很渺小，我不和李月合作，他可能转头就会去找别的养鸡场。宁肯丢掉这个单子也不不想干违心的事情。
我回乡创业的初心就是造福老百姓，若是把坏掉的鸡蛋卖给蛋糕厂，这些食品最终还会被老百姓吃进肚子里，那我不就成了祸害老百姓了吗？
我客客气气地请走了李月，临走之前，他还在笑我太固执，说我这种人是不会赚到什么钱的。
他走后，张春生埋怨我：“刚子，我好不容易弄来一个大客户，你给人撵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嘛！”
按照张春生的意思，我也要想想厂里的工人，如果我们再这么入不敷出下去，到时候倒霉的是乡亲们。
我深知这种事，一旦尝到甜头，就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我不能开这个头。
眼看着鸡蛋的销量很少，大批鸡蛋积压面临过期，我做出了两个重要决定。
第一，卖掉一半的母鸡减少产蛋量；
第二，把养鸡场工人的一日三餐全换成鸡蛋，鸡蛋内部消耗。
一个星期之后，有年轻的工人向我抱怨，说是吃鸡蛋也快吃吐了。
我笑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吃鸡蛋是多少小孩子的梦想，那个时候的农村，鸡屁股当银行给孩子交学费，维持一家的生计。现在日子好了，天天吃鸡蛋还不乐意。
我是爱吃鸡蛋的，因为我小时候吃不起，一年到头也只是能吃那么几回。
法院的补偿款到账，外债也都收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我们卖了一批母鸡，养殖场暂时能维持住了。
可是，市场还是乌云密布，销路还是没有着落。
小伶说，按照经济学原理，一种商品的价降低，可能是因为它的替代品价格升高了。
我们商量着把养殖的重心转移到肉食鸡的养殖上面来。
从原先的母鸡当中，又挑了几百只，让它们孵化受精蛋，这样不久之后，新一批的鸡苗就产生了。让我欣喜的是，四十天过去，鸡蛋市场在波动不定中已经悄然回温。
养鸡场总算是拨云见日，迎来了一片大好局势。
我也接了几个大客户，各种各样的大货车来我们村，一天要拉走好几车肉食鸡和鸡蛋，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我也给小伶和强子补上了之前几个月没发的工资。
“刚子哥，你真厉害。”小伶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村里的长辈见了我都笑盈盈的，生意红火，他们的分红也多。
“刚子有出息啊，比你爸强！”
虽然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但是我听不得。
一天晚上回到家，我再次央求父亲参与到养殖合作社的工作当中来。
一来能减轻我的工作负担，二来他也不用赋闲在家、闷闷不乐。
自从上次出了事，他再也无心参与养鸡场的事，整个人都有点颓废，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经不住我三番五次的劝说，我父亲终于同意回到养鸡场。
明面上，我是负责人，我父亲帮我处理一些闲杂事等，没事的时候就和工人一样干活。
听说父亲来这边开始工作，刘叔也时不时就来转一趟。
我父亲出事的时候，刘叔待我还可以，如今我们村的合作社干大了，刘叔也有几分羡慕。
他一来，我爸就开心，两人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合作商关系，变成了真朋友。
这次他来，还拿了一瓶好酒给我爸。
“哎呀，老刘你这是干啥？”我爸百般推辞觉得自己受不起。
刘叔却强硬地让他收下。
说话间，我才明白了刘叔这次来的意图。
“老肖啊，刚子也大了，不找个媳妇？”
原来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小伶在一旁嘟着嘴看他爸，似乎也不爱听这个。
可是在农村，年纪大了被催婚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适龄男女不结婚，村口的老头老太太们就会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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