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可顾以安却就是走不动。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远处的淡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眸之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有些看不清了。
“进去。”
淡暮生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顾以安沉默着，一动不动。
外面的倒计时已经来到了二十秒，而舱室内传来的倒计时声音，则是已经来到了十秒。
这一刻，顾以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算是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不明白，可是只要她明白最重要的一点，就可以了，不是吗？
没错，此时此刻，她唯一明白的是，淡暮生真的给她留了一条生路。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他在给她留下一条生路的同时，把他自己，逼上了死路！
或者不应该说是逼，而是自愿的。
他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他不能掌控自己的出生，也不能掌控自己这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地狱的一生，可是他可以掌控自己的死亡。
所以，他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条路，这么一个死亡的方式。
这就是他！
这一刻，顾以安的大脑忽然轰得一声，就好像是爆炸一般，大脑之中的所有壁垒全部都炸掉了。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之中又涌出了无数的记忆。
原本属于顾以安的那些记忆，已经即将泯灭殆尽，可是现在她又多出来了属于小念的，属于小夜的，甚至是属于画微生的记忆！
一直以来，顾以安都在努力地治愈自己的多重人格，她很清楚地知道治愈多重人格的最合适方法，就是融合，也就是说承认其他人格的存在，承认其他人格也是她的一部分，把其他人格融合为自己的一部分！可是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否则也就不至于成功案例那么稀缺甚至是绝无仅有了。
但是此刻，故意按是真的感觉到了。
她的所有人格的记忆，全部都融合了，而她，也真的变成了一个人，那些人格，无论是小念还是小夜，甚至是画微生，都是她的一部分，都是她！
说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是从前的自己，并没有被自己完全认识，可是现在的自己，却是真正透明的自己。
这是很矛盾的感觉，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而这，就是真正的她。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属于顾以安的记忆，已经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丁点，她回头，又看了淡暮生一眼。
而此刻，耳机中再度传来了淡暮生的声音，这大概是他留在她耳中，也是留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点声音了。
“进去吧，再见了。”
如此简单的几个字，顾以安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走！”
薄弈大叫了一声，他抱着血肉模糊的陌云袖率先大步冲了进去，而谈晋承，则是拉着顾以安，也跟着走了进去，只是在走进去的那一瞬间，两人同时又回头看了淡暮生一眼，最后一眼。
就在他们踏入这个特殊的舱室之中时，舱室之中的倒计时，已经来到了最后五秒。
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现在应该做什么，就听到了“咔哒”“咔哒”的声音！
谈晋承、顾以安和薄弈一同回头，只见他们刚刚进来经过的稍微狭窄的那几米长的位置，从外面到里面，不断地有厚重的金属门猛然关闭！
足足七声“咔哒”的关门撞击声音，这也意味着，足足有七道门在这一瞬间关闭。
就在这七道门关闭之时，原本顾以安衣领前的耳机中，还能听到外面的属于淡暮生的呼吸音，也彻底没了，彻底静默下来，跟之前一样。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七道门，完全隔绝了一切，包括电子信号。
她环顾四周，这里就是唯一的生命空间吗？
“三，二——一，请系好安全带，最后倒计时十秒！”
仓室内的电子音在之前的那倒计时二十秒完结时，突然又发出了警告，让系好安全带。
顾以安还在愣神之时，谈晋承已经飞速地把她摁在了一个柔软的座椅上，同时，他飞快地抽出座椅两边的安全带，把她的头、手臂、前胸、腰腹以及腿部都用安全带固定好。
紧接着，他自己也飞快地坐在顾以安不远处的一个座椅上，也把自己用安全带固定好，而薄弈，则是抱着支离破碎的陌云袖，用安全带把他和陌云袖一起固定好。
这一切动作谈晋承都做得非常熟悉，就好像是做过千百次一般。
顾以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谈晋承抿了抿唇，并未迟疑，直接回答：“这里是潜艇的舱室，我以前在部队见过，还亲自开过，虽然这里的结构跟那些不太一样，但很多东西基本上是一样的。”
顾以安愣了一瞬，瞬间明白过来。
她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原来，真的跟她和谈晋承想象的一样啊，真的是一艘潜艇，而且看起来应该是抗暴抗压级别相当高的潜艇呢。
原来，真的是有这样一条生路呢。
正是因此，淡暮生才千方百计用尽手段地逼着她来这最下面一层吗？
是这样啊。
在这一瞬间，顾以安竟然没有了太多的感慨，心中一片平静。
那人，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让她走了，一句最简单的再见……
他不要跟她解释一下吗？
也是，不需要了。他都要死了，而她都要忘了，还解释什么呢？
顾以安抬头，看向了谈晋承。
而此刻，她脑海之中属于顾以安的最后一点记忆，也支离破碎，一片片的记忆碎片朝着四处飞溅。
她定定地看着谈晋承，可是她的眼神之中，却全然都是怅然。
可这还不算，就在属于顾以安的最后一点记忆彻底破碎之后，属于小夜的那些记忆，也开始不断破碎！
而这一次，记忆破碎的速度更快。
她瞪大眼睛看着谈晋承，然而她大脑之中那些记忆画面，却还是像被橡皮擦不断擦掉一般，不断地变成了一片片的空白……
“五，四，三，二，一！”
“轰！”
顷刻间，世界震颤，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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