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结束。
高洋携释然下了望天崖，回去大日神庙。路上，释然均未说话。
小白狐依在他怀里，时而看看他，又时而注视着高洋宽厚的背影。
她已然可以说话，望天崖上因为怕生，才未吐半字。
族部大仇固然得报，这段时日发生之事，依然让她小脑袋难以转圜。
自己成了青丘狐族的公主，且有狐王亲自取出保存万年的雪狐妖核给自己服下。
还说自己倘若努力修炼，有朝一日不仅可成狐族之王，更能与六道妖皇比肩，率亿万妖族，为万妖之皇，与当世人皇并世争雄。
种种说法，十七娘其实毫不萦怀。
什么霸业雄图，什么强者为皇，于她来说，皆比不过释然哥哥的和煦微笑。
释然哥哥的怀抱最是温暖，释然哥哥的声音也最是动听。
十七娘觉得，世上最乐之事，莫过于躺在释然哥哥怀里，随后听他诵经。
高洋领着释然来到自己居室。
进入里屋，高洋手一挥，房门合上。
外面布起一层意念。
跟着，显出了人族形态。
“果然是你。”
释然微笑。
不惊不乍。
高洋也笑道：“你手心里都握着舍利，倘若猜不出是我，那你的智商该去测一测了。”
“小僧向来聪明，好不好。”
释然全身放松，寻了一只躺椅，靠了上去。
手中依旧抱着小雪狐。
他与高洋盘亘甚多，有些专用词汇，也能了解一二。
高洋道：“没想到你运旺时盛到如此地步，随意碰到一只小雪狐，居然是狐族未来的王。
是应该说你吉星高照呢？还是该说你佛祖保佑？”
释然呵呵一笑，“大概都有一点。”
看看手中的小雪狐。
“也或许是缘份。本来倩倩要跟着有苏长老回族里了。谁料想，小僧在探索一座疑似仙族的洞府时，又遇上她。”
“远古战场留下很多仙人洞府吗？”
高洋想起当日的仙族丹府。
释然道：“多不多我不知道。不过远古大战后，想必许多仙族重伤难愈，又恐传承遗轶，因而留下不少洞府。
可惜小僧倒霉，旁人都得了仙族遗泽，偏生我碰到一座神魔洞府。
那洞府是神魔同归于尽之处。
小僧不慎，激发了其中一具神躯的后手，以致受了重创。
好在危急时，倩倩救了我。
否则，小僧业已去极乐世界觐见佛祖他老人家了。”
“心态不错嘛，也没自怨自艾！高某佩服得很。”
释然眉毛扬起，颇为自得：“小僧什么人？无量禅寺当代金禅子，未来超级宗门的主持，焉能学那凡夫俗子。高施主，你可莫要小觑了我。”
“好心态！好气度！”
高洋竖着大拇指。
一人独处妖族内部，论友交朋，只能乌洋自称，不可坦诚真实身份。
说实话，心态是孤独的。
尤其乌无声与白老待他极厚，纵然为救师妹，殊非故意。
然而蒙骗在先，不无疚感。
直至今日遇见释然，寂寥乏味的氛围浑然尽消。
心中一片轻快，似乎重又回到当日乾京意气风发的日子。当然，这与今日终于见到孟韶华无恙，不无关系。
“你恢复修为后，打算怎么办？”
高洋瞥了一眼小雪狐。
他忽然觉着，一人一狐亲近至极，迥异人宠情意。莫非会有一场人狐情未了？
“恢复修为？那自是回大雪山。”
释然自然而然的回答。
“那你呢？”
高洋看向小雪狐。
小雪狐睁着萌萌大眼，眼神微带迷茫。随而口吐人声：“当然是跟着释然哥哥。”
高洋不语。
目光炯炯，神情诧异，眉头深深蹙起。
“有问题么？”
小雪狐问道。
在释然怀里站了起来，换一个姿势，复又躺下。
脸却朝向外面，像是为了更好与高洋沟通。
高洋叹了口气。
“问题大了。你觉得，身为狐族未来之王，青丘部落会甘心让你跟去大雪山？”
小雪狐一愣。
释然也没说话。
高洋继续道：“未来的狐族之王，未来的禅寺主持。
即便真到了大雪山，虽不知寂照天人有什么想法。然贵寺三位大宗师，多半不会饶过倩倩。
罪名吗，谅来是以色惑人，意图毁去小和尚的根骨禅心。
所以，去往大雪山的话，你们决计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怎么办？”
小雪狐喃喃自语。
抬头望向释然。
“释然哥哥，你不会扔下我吧？”
“阿弥陀佛！”
释然口宣佛号。声音平和，面色却苦。
没直接回应。
小雪狐好似感受到了什么。眼眶里骤然起了一层水雾。
“释然哥哥，我不想离开你。我想听你念经，我想看你练拳，我想……和你在一起……”
说到后面，小雪狐语声遂细，渐至声不可闻。
“阿弥陀佛！”
释然再度高诵佛号。
手紧了紧，显也极不愿意离开小雪狐。
佛门渡人为善，降妖除魔。看待妖族，便是必除必降之物。
自己遇到倩倩，似乎世事弄人。
不说佛妖之间的天然沟壑，就是无量禅寺三位圣僧也决计不容妖族雪狐化身为人后，与本门金禅子朝夕相对，自此毁了释然的禅心道行。
想到将来至艰，一人一狐不由相对欷吁。
高洋站于一旁，忍不住喟然而叹。
心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过后再说不迟。免得两人悲悲凄凄，不甚快乐。
“你们也不必失望。常言道，事在人为。若试也不试，又怎晓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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