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售罄”的牌子。
“行，赔罪么？”
陈正坤像模像样地敲了敲门，刚敲一下，门就打开了，小围脖穿着乳白色的鞋子站在门口，鞋子上绣着“平安”。
“你好。”陈正坤对他笑。
对面的人也勾了下嘴角，给他让了个位置。
他家除了卖定胜糕的那个窗口，其他地方和黄毛家很像，格局也差不多。陈正坤控制着自己到处乱瞄的眼睛，低声问他：“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身旁这人好像脸又红了一下。陈正坤想再说点什么，他已经向前走去，还摆手示意陈正坤跟上。小围脖走路有点慢，但背挺得很直，姿态很好。陈正坤跟在他身后，慢腾腾地挪到了挂着好几面锦旗的客厅里。
拾金不昧。口齿余香。万中无一。糕香人美……定胜糕潘安。
陈正坤默读到这笑了一下，被小围脖拉住了。他将陈正坤请到沙发上，给他倒了杯茶，又把电视遥控器塞到他手上。
陈正坤眨了眨眼：“赔我……看电视？”
小围脖连忙摇了摇头，指了下别的地方。
“哦。我等你。”
小围脖对他点点头，转身走了。陈正坤瞧了瞧送“糕香人美”的人名，转头瞧小围脖。他拿着几个竹筐来来回回地经过了几次窄小的走廊，窸窸窣窣一阵，悄无声息一阵，一直没看过陈正坤一眼。
第一次来别人家随处走动确实不好，不过他是个混社会的……
走走也没什么。陈正坤这么一想，抬腿往小围脖那里走。厨房很透亮，小围脖筛面粉的时候，空气里的细末也看得清。他好像很熟练这个流程了，感觉闭着眼睛也能完成。
“你要给我做定胜糕？”陈正坤看了一会儿，问。
他点了点头，指了指陈正坤身旁的架子。架子上有很多白瓷的格子，里头摆着各种各样的模具。各种大小的“必胜”，“富贵”“双喜”“良缘”，还有和小围脖鞋子上同款的“平安。”
“要我选模具？”陈正坤想了想又问，“选几种？”
他比了个二。
“你怎么不说话啊？生病了吗？”陈正坤问。
他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凳子，示意陈正坤坐。
“你这样对待客户，可是不行的。”陈正坤坐在小凳子上，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小围脖点了点头，将筛好的面粉装进另一个容器里。
“好在，”陈正坤咳了两声，“好在我们是朋友了。”
小围脖手里的活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忙碌起来。
这个不理人的行为，应该是个拒绝的意思。但陈正坤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被拒绝，也不觉得财大气粗，长相端正的自己会被拒绝。
“我叫陈正坤，你呢？叫什么名字？”
小围脖等了等，好像深吸了口气，连筐都放下了。陈正坤隐约觉得有点被伤害了，这种伤害比他爱的摩托被人订走了还要可怕。
“不想——”
他有点烦的心情忽然被一个小卡片打断了。
小围脖擦了擦手，从格子围裙里头掏出一个赏心悦目的小卡片。长方形，蓝白相间，边角很贴心的采用了圆角设计。大家都认识的，连他家里那些“自由职业者”都有的小卡片。
全名有点长，简称身份证的那张。
陈正坤有点得意地笑了一下：“你还说你没生病？哪有问名字，就递身份证的。”
小围脖好脾气地将身份证向前递了递，低着头也看不出是不是真的没生气。陈正坤双手将他的身份证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证件照。比现在还要稚气一些，脸有点圆，证件照上也带着个领结，好像合唱团的领唱一样。
“李——航。”
第一个字陈正坤拖了长腔，第二个字稳稳地落下来，好像海上的船遇见了风浪又平息下来的样子。李航揉了揉耳朵，抿着嘴唇。
“我比你大俩个月。”
陈正坤说完这句话，李航伸出手，向他要身份证。
“还你。”陈正坤还了身份证，李航洗了洗手，接着弄定胜糕。陈正坤不想回客厅，就随便找话题，“粉是现磨的？”
李航点头，指了指隔着走廊的地方。陈正坤随意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点头摇头，李航你嗓子是不是不舒服？”陈正坤笑着问他，“我明天给你送点药来，我家药可多了。”
李航张了张嘴，又摸了下小围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诶，点头yes，摇头no，你是不想要我的药，还是说你嗓子没有不舒服？”
李航转身忙碌不理他，陈正坤坐在板凳上自己开始絮叨：“我叫陈正坤，我爸是自由职业者，也有人叫他老板，我刚上大专，没什么别的爱好，喜欢骑摩托，每个月都想去舟山飙车。等我骑两年摩托，就去和我爸一样当老板，到时候别人都叫我坤叔，你不一样，你可以一直叫我坤哥。要是觉得坤哥不好，可以叫我小正，我妈就爱那么叫我。”
“还是叫正哥吧，还显着我有面子。今天我和我爸应该去看我妈的，可是呢，他忽然就去不了了，说有更重要的事。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天会塌下来，还是人要绝种了？哪样是需要他来做的？我妈妈可棒了，你听过苏州的林家吗？她是苏州人，刺绣唱曲不会，但会弹琴，还会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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