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坤倒在床上才发现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他应该是全华人地区除夕挨饿第一人，毕竟这一天主动不吃东西的神仙或许有，客观上没东西吃的人应该不多。普通公寓的床偏窄，陈正坤滚了一个身，就到了床沿。
他调整了一下位置，头向后仰，倒着看烟花，然后从死亡角度给自己拍了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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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完美继承母亲优良基因的男人。
陈正坤表扬完自己，把照片删掉了。他很少存自己的照片，总觉得自己看自己很奇怪。陈正坤向前滑动照片：他和红仔的视频，飞机上见到的首都环路灯火，蛋糕店新出的豆乳盒子，好像看窗外其实并没有的李航，李航吐出胡萝卜丝又默默收回去的短视频，李航像招财猫一样比划“6200”，李航穿着白T恤叠衣服，李航嘟着嘴窝在羽绒被里睡觉，李航坐在他家客厅里。
陈正坤很喜欢这张照片。他翻了个身，把手机放在床上仔细看。窗外的西湖安静怡人，红梅和李航都拘谨地低着头，像两个旧时候的国小学生相互敬礼。陈正坤把他们两个放大，细看了看，发现李航嘴唇的颜色和被冰浸过的红梅几乎一样。
陈正坤笑了一下，听见自己肚子“咕噜”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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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妹啊……”陈正坤气声说了一遍。
他退出相册，打开了微信，先领了属于自己的红包。
1000。这个钱数，结婚礼金都够了。
“李航，”陈正坤在床上滚了半圈，“你包了好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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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潜艇】：多谢坤哥去年的照顾。
陈正坤觉得有意思，说是去年，10月份认识了，然后俩月没见，12月份才算熟起来，又一个多月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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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啊，我好饿啊。飞机上煮了汤圆，可我不爱吃黑芝麻的。”
【小潜艇】：我在你兜里放了几块糕，你摸摸看。
“哪个兜里？”陈正坤“噌”地坐起来。
【小潜艇】：大衣的夹层里，红包反着的那面。
“我的天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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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坤把大衣从桌子上拖过来，果然在另一面的兜里找到了芒果酥。他撕开袋子，先塞了一块到嘴里，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好人有好报。如果不是他宽宏大量给黎晓图发红包，他又怎么会把大衣带进屋里呢！
“芒果酥盒子太软了，和红包差不多，”陈正坤边吃边说，“我还以为阿标今年给我装了两兜的红包。”
【小潜艇】：在首都过年没有年夜饭吗？还是你不爱吃饺子？
陈正坤嚼了两口糕点，点了几次语音键又松开了。事情不复杂，就是觉得没必要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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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和我老板联合起来塞给我一个女人？
——我屋里多出一个女孩子，笑起来有梨涡？
——虚岁18，全体人员都觉得我应该开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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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坤真不知道怎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所有人都应该这样，包括李航但是不包括他。他不需要开荤，也不想开荤，他对开荤这两个字都很反感——好像有些时候，“坤哥”该有的样子他都莫名反感。
【小潜艇】：睡了吗？
“没睡。”陈正坤马上说。
“我挺爱吃饺子的，”陈正坤顿了顿，“屋子里有别人，所以没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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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轮到李航那边沉默了。陈正坤能看到“正在输入”，后面的……大概进缩了五分钟，终于结束了。
【小潜艇】：那你吃糕。
干巴巴的、迟疑不前的回答。没有询问，没有好奇，好像一艘有既定航线的潜艇，搁浅了之后就静静等着，等潮汐再来，把它送回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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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坤把手机放到一边，专心吃糕去了。他专心了两分钟，还是把手机抓了起来。
“李航，我渴了。”陈正坤冷冰冰地说，“别让我去喝水。”
【小潜艇】：那个别人，和你一起过年的人，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陈正坤吐了一口气，“也不是不喜欢，是根本没想过喜欢不喜欢的事。”
李航那边又开始“正在输入”了，……像异时空的贪吃蛇一样没头没尾，不知道是前进后退，但永远不停止。
陈正坤决定一直等。他也不要当潮汐，他也要当那艘潜艇，等到海枯石烂，别人来推他前进。他吃了糕，现在一点不饿，等得起。
【小潜艇】：我写了很多话，又删掉了。坤哥，我学会电码了，但我还是不会说话。对不起，我不会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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