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只吗？”阿标有点失望，“看着有点瘦啊。”
“它专注力最好。”训练员说，“听说他将来的主人不爱说话，这种更合适。”
“你好，”阿标像对着一个小朋友说话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舟舟。”训练员说，“之前红仔说，要叫这个名字。”
小潜艇的狗，当然也要和船有关系。陈正坤挺直后背，骄傲地想。
阿标回头看李航，又看了看好像和他无关的坤哥，直接问了训练员：“沈红给取的？”
“我不知道。”训练员在李航和陈正坤之间看了看，问阿标，“狗将来的主人今天来了吗？”
李航后背又冒了一层汗，他向前走了半步，试图为舟舟展示自己最帅气的一面。
“来了，”阿标说，“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坤哥，另一位就是狗将来的主人，李航。”
“坤哥？”训练员明显兴奋了一点，和陈正坤握了握手，“久仰大名。我叫鲁飞。”
“行，”陈正坤对他笑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又把试图直接找狗的李航拉过来，接着说，“这是我的一位兄弟，是先天失明，无法感光，舟舟对他来说，很重要。”
“你好，”鲁飞也和李航握了握手，顺便把手里的牵引绳教到他手里，“不多说了，你来试试看。”
李航满心激动地接过绳子，一点力气也不敢使。
“不用紧张，”鲁飞对李航说，“它现在还只是一只有点潜质的小狗，你可以将它当成普通的宠物来对待。”
“就是说，它现在可以摸？”陈正坤插了一句话。
“可以的，坤哥。”鲁飞语气稍微郑重了一点。
“舟舟在这，你蹲下摸。”陈正坤把狗牵到李航腿边，对着僵硬的他说。
李航蹲**去，迟迟没有下手。陈正坤看着他们俩蹲在树荫下面，谁也没看谁，却又在试图相识。
“鲁飞，不是有个手续？我和你办一下，也让李航和舟舟熟悉一会儿。”阿标这时候说。
“好。”鲁飞和陈正坤打招呼，“坤哥，我先走了。”
“嗯，辛苦了。”陈正坤点头说。
别人走了以后，李航向狗伸出了手。舟舟立刻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它看李航了，但是李航还是没有看它。李航举起来的手离舟舟的耳朵只有一点距离，却又很久没有落下。
“别怕，”陈正坤忍不住说，“它在等你摸它呢！”
「有点紧张。」李航说完，举着的手轻落在舟舟身上，笑容也跟着绽放。
春风拂面时见到夏日的灿烂，陈正坤觉得这五十万花的很值。
「一起走走？」李航问陈正坤。
“好。”
三个人一起走回盲道那里，李航和舟舟走在路上，陈正坤走在沙地上。陈正坤发现，舟舟已经接受过基本的训练了，在盲道变道的时候，他会挡在李航外侧，用脊背示意李航转弯。李航触到它后背马上后退了半步，一边对它点头一边转弯。舟舟抬头看他，一直安静的尾巴摇了摇——它在等待一句夸赞，但是李航并不会说。
不过几秒，它尾巴摇动的速度就变慢了，头也低了下去。陈正坤递给它一块肉，出声鼓励它：“舟舟很棒。”
“汪。”舟舟叫了一声，没有吃那块肉。
陈正坤在舟舟警惕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感觉自己应该被错认成“人贩子”了。他抬手拉着李航蹲下，把肉塞给了他。
“你来喂他，”陈正坤贴在李航耳朵，轻声说，“他不吃我喂的东西。”
李航把肉接过来，顺着陈正坤的指引，把肉递到舟舟嘴旁。狗粗糙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心，把肉卷进了嘴里。
“好孩子。”陈正坤实时夸奖它。
「我应该夸奖它。」李航忽然有些失望地说。
“李航，”陈正坤对他说，“你不能因为失去的东西折磨自己。”
「很难，」李航低头，又强调了一遍，「太难了。」
这个道理他告诉过自己很多次，却又在每一个需要这些健全人类都有的技能时，忍不住怪他们。他甚至想起来被同学孤立的开始：他在车上等大家一起回学校，路上有人说他装高冷，不愿意和导盲犬说话，问他愿不愿意和人说话。
太难了。晒到损伤的李航在哄堂大笑中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告诉那些人，他父亲嫌弃他吵，嫌弃到什么地步——这是他活在世界上最后的底线。
「坤哥，」李航说，「让舟舟找更好的主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陈正坤问，“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舟舟喜欢你，它现在也在看着你。”
「太难了，」李航沮丧地说，「它一辈子也听不到我的回应，它或许会以为我不喜欢它。」
明明李航还没有掉下眼泪来，陈正坤已经在想一百种为他擦眼泪的方式了。他喜欢看李航笑，却也愿意为他的哭泣买单。他不想让李航对生活失去希望，想让他做盲人里见识的东西最多的一个；哑巴里说出的话最流利的一个——如果他想对舟舟说话，陈正坤也会为他想办法。
“我可能不知道你有多难过，”陈正坤隔着舟舟抱住他，“但是我愿意为你录制口令。你想对它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愿意帮你录下来。”
“我可以当你的声音吗？”陈正坤请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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