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御书房中。
“微臣见过陛下。”陆玄对李世民施了一礼，见李世民在批奏折不理他，便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玄的到来，李世民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不理他，是想晾一晾陆玄。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半个时辰后，陆玄站的腿都受不了了，李世民依旧自顾自的在批奏折。陆玄活动了一下脚，也没有出声。他知道李世民可能是察觉到什么了。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李世民挥退左右，这才对陆玄说道：“活字印刷术，是你弄的吧？”
在李世民看来，王汉虽然不笨，但绝对是中人之资。给他留下印象的，还是他是王家人的身份。就这么个人，突然就弄出了这么个东西，他是万万不相信的。他很怀疑，这活字印刷术就是陆玄弄出来交给王汉的。
“是。”陆玄很是干脆的承认，李世民已经怀疑了，死不承认只会让李世民认为他有所企图。毕竟拿出活字印刷术，是可以获得吃一辈子的功劳。
陆玄干脆的让李世民有些意外，“为什么？”
李世民也想不明白，这泼天的功劳这陆玄就这么的拱手让了出去。是知道他现在立了功劳也不会获得封赏，索性给了王汉获取更大的好处？还是担心立的功劳太多，导致以后封无可封？亦或是陆玄和王家之间有一些他不知道的谋划？
“这是臣的私心作祟。”陆玄很是干脆的交代，“臣最近刚封赏，拿出印刷术也只是锦上添花。臣外祖父帮臣甚多却无以回报，便将活字印刷术给臣的三舅，略表孝心。”
“你倒是坦实。”
陆玄的这番话让李世民有些惊奇，他以为陆玄会否认或者寻找其他借口，却不曾想陆玄直接承认。见陆玄这么老实，李世民心里的气也消了一些。
“陛下也知道活字印刷术会改变什么了。说句实话，臣三舅拿出这个东西，王家都未必经受的住世家的围攻。若是臣拿出来，恐怕…命不久矣。”陆玄苦笑道。
“这个确实，这个东西就是掘世家的根，你拿出来的确是不太合适。”李世民点了点头，“可你就不担心，王家会因此覆灭？”
陆玄深吸了一口气，“陛下觉得王家怎么样？”
李世民想了想，道：“你外祖父，帮朕甚多。”
“所以我想陛下不会坐视王家覆灭。”陆玄看着李世民说道。这次还真的需要李世民帮助了，若是李世民袖手旁观，王家就算抗住了世家的围攻，也得伤筋动骨。别的不说，王家的产业要是受世家们的打压导致缩水过甚，那么王家开书院的那一环就得泡汤，他三舅想进入太庙享受天下读书人的香火就是痴人说梦。
“那你可想岔了，此事，朕不会过多的插手。”李世民轻笑一声，“至于为什么，你应该知道。”
闻言，陆玄默然不语。许久，才开口说道：“恕臣愚钝，不太明白。”
“你明白的。”李世民轻笑道：“不过我也可以对你说个明白。”
顿了顿，李世民又说道：“王家只有依靠自身的实力抵抗住了世家的围攻，他才能脱去世家的标签，才有资格成为朕的盟友或者天家的人。”
“就在刚才，你外祖父向外界宣言：不管是寒门子弟还是穷苦百姓，只要有求学之心，皆可到王家的藏书阁阅书籍。”李世民笑道，“加上拿出的活字印刷术，你外祖父是想借助天下士子之声势，庇护王家千古不倒吧？或者是，想成为第二个孔家？”
“亦或是，这就是你出的计谋？”
李世民呵呵直笑，陆玄和王家的谋划，他也是后来知道王乔散播的消息，才猜得到一些的。在他想来，王家反常的拿出这种挖掘自身根基，让自己家族腹背受敌的东西，不是王乔的脑袋被门缝夹坏了，就是所求甚大。王乔所求什么？无非就是让子孙后代绵延不绝，家族屹立不倒。
让王家屹立不倒的，不可能是他自己。李世民还不至于自负到认为自己能让一个传承一千多年的世家为了倒向自己不惜和众多世家开战。一任帝王，千年世家从来是不在意的，就算他除世家之心昭然若揭，王家也不会因此害怕，更不会这样做。
那么问题就来了，王家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活字印刷术现世，以后但凡能读的上书的人，都会感念王汉，都会感激王家。再加上王家笼络读书人的举动，答案就出来了——那就是王家想借助以后天下读书人的声势庇护王家千古不倒。
可惜的是他想明白的太晚，不然也不会说出封王汉为文候的话。本来王家就有这种打算，加上这个，那就更容易达到目的了。
李世民心中思虑千重，脸上笑着对陆玄说道：“现在你知道，朕为什么说不会插手过多了吗？”
陆玄心下震动不已，仅仅凭借这两点，李世民就猜的八九不离十。果然，他肚子里的那点弯弯肠子，在这些玩阴谋诡计行家面前，无所遁形。
陆玄点了点头，“臣的确是有私心，臣想帮陛下对付世家，又不想和外祖父撕破脸，就有了此次的举动。”
看着李世民，陆玄说道：“世家有好有坏，臣就是想借王家为突破口，消除世家在地方上对皇权的压制，消除世家对百姓的影响。”
“可你此举，王家的声势越来越重，还是在读书人当中。”李世民笑容一收，眼神冷冽，“你想干什么？”
陆玄深吸一口气，“臣只是想王家传承久一些……陛下，王家成不了孔家，没那资格的。”
“王家是没资格，但是出了一位圣人就说不准了。”李世民冷声道，陆玄虽然不姓王，但和王家也有着撕扯不掉的关系。对于陆玄，他总有一种感觉，他以后可以进太庙享受万家香火的。如此一来，王家沾了一些光，不说成为第二个孔家，但也没差到哪里去。
陆玄揉了揉太阳穴，他大概知道李世民的意思。李世民其实不介意王家受天下士子的庇护，他介意的是，在这件事情中他李世民获得好处太小，哪怕有活字印刷术的出现。
或者是，李世民是眼馋王家以后在读书人当中的声望，想分一杯羹……
甚至，占大部分。
帝王啊…果然是个贪心的动物。
陆玄心里叹息了一声，看来王家计划中分散家族子弟去开设学院那一坏，得让出一些东西来，不然以后会出事。
“陛下，你想成为天下士子之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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