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荒野
罗南蹚水上岸，跳上一块扁平的大石头坐了下来，脱掉长筒皮靴，倒出里面的积水。
嘉西亚站在他背后的干草地，逗弄咬住自己手肚的蝰蛇，榨取它的毒液。
这条性情暴躁的蝰蛇已经完全没有了脾气。
如果它的眼神可以表达人族的情绪，此时一定充斥着惊恐和绝望。
它的毒牙被卡在嘉西亚的筋骨之间，进退两难。
它分泌的致命毒液，被嘉西亚用来提升自己的体温，配合外放生成热风的真气，快速烘干被打湿的裤腿。
此时的嘉西亚，脸蛋红通通的，全身冒着蒸汽白雾。
简直像个被烧红的人形水壶。
罗南扭头看了她一眼，“这样消耗真气太奢侈了吧。有点过分了。”
嘉西亚抬起下巴，一脸娇憨，“湿哒哒的裤子我可受不了。我现在睡觉都能化生真气，不用像过去那样抠抠搜搜省着用。这点真气，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一点也不过分。”
罗南嘴角抽了抽。
他重新穿上皮靴，绑紧系带，从大石上跳了下来，走到嘉西亚身旁，从自己的鞍袋取出一个仅有大拇指粗细的西林瓶，拔出橡胶塞，倒出三滴秘制香水，抹在嘉西亚的腕部、耳后还有脖颈位置。
嘉西亚闻到一股粗砺的原生干草味，狐疑地问：“难道附近有我应付不了的怪物？”
“有个银波妖刀在附近游走，已经知道我们闯进它的猎场。我们没法碾压它……不，现在是两个了。”罗南边说，边往自己身上抹香水。
待秘制香水完全掩盖自己和嘉西亚的气息，罗南把西林瓶塞回鞍袋，拔出斩风刀，走在前面开路。
一边劈砍荆棘，一边压低声音告诫嘉西亚：“银波妖刀很执着，不会轻易放过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把你的体温降低一点，别惊扰它们。我可不想耗费时间和体力，跟它们在这里缠斗。外围可能还有更多的银波妖刀。”
嘉西亚有点紧张起来。
听从罗南的吩咐，催动真气，化解残留在体内的蛇毒。
体温随之迅速降了下来。
之后拔出一柄短刀跟在罗南身后，深入两座小山之间长满芒草的沙洲，“我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怪物，好像是五年前，对吧。”
“没错，而且还是在北关营地的水车磨坊附近。”
“我记得那时扎古和格兰杰扒在草丛偷看银波妖刀，气血沸腾，不仅硬了，还流起鼻血，你问他们是不是受了内伤，缠着要给他们把脉……每次想起这事，我都笑得肚子疼。”
“为了凑近看个仔细，结果被银波妖刀盯上，差点连累我们一起把小命搭进去。吓得缇娜总是做噩梦，到现在都不敢到河边走……”
罗南和嘉西亚一边走，一边小声回顾往事。
透过芒草丛的间隙定眼细看，隐约可以看到有两个怪物在一百多米外左冲右突，高速移动。
它们比芒草高出一截，有着人形上半身。
像猎狗一样疯狂搜寻着什么，嘴里发出放荡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山间回响，分辨不出是欢喜，还是愤怒。
很快。
它们通过脚印找到罗南和嘉西亚停留过的地方。
但罗南和嘉西亚留下的脚印时断时续，把它们绕得晕头转向。
银白色的花穗被它们搅得漫天飞舞，扬扬洒洒犹如雪花，反而将它们的视线给遮住。
这种叫做银波妖刀的怪物体表的鳞甲不仅可以像变色龙一样变换色彩，还能小幅形变，融入周围的环境。
有时它们还会模拟人族肤质和肤色，利用河水和草木巧妙遮掩下半身，伪装成人族女子，在江畔引诱渔夫。
如果静止不动，眼下这两个正在追踪罗南和嘉西亚的银波妖刀、看起来只是茂盛的芒草丛中长得有点奇特的枯树枝。
若不是罗南指点，嘉西亚凭肉眼很难发现它们的位置。
为了避免跟银波妖刀正面交手，罗南一路谨慎。
他借助两三米高的芒草掩藏自己的身形，领着嘉西亚兜兜转转，跟两个狡猾的怪物在狭长的沙洲躲猫猫，耗费小半个钟头才彻底将它们摆脱。
自始至终。
嘉西亚只看到两具令绅士亢奋的半身胴体在远处晃来晃去，直到走出沙洲都没能看清它们的全貌。
沙洲外围是一片面积广阔的野生板栗林。
衔接总督大桥的驿道从中穿过。
看着硕果累累却无人采摘、掉在草地上慢慢烂掉的板栗，联想到城里总是有人饿着肚子，罗南心情有点复杂。
这片远离人族聚落的森林养育着数不尽的鸟兽和精怪。
不远处，就有忙着采集板栗的三只松鼠和两个地精直起身子，警惕地望着罗南。
这两个披着草裙的人形地精踮着脚尖都不及常人的小腿高。（注1）
头大身小，四肢纤细，手长腿短。
看起来像个蘑菇。
罗南一走近，它们便扔掉手里的板栗，腾出双手抱着大头，咿咿呀呀，像松鼠一样撒丫子跑开。
有的爬到树上，有的钻进地洞。
罗南过意不去，正打算捡起它们扔掉的板栗，送到它们家门口。
却发现有六只雾妖盯上了自己。
这些怪物被灰白雾气笼罩着，像幽灵一样贴地飘浮，无声无息，跟林间迷雾融为一体，很难察觉。
它们原本在靠近驿道的土坡附近游荡，守候路过的商旅。
罗南和嘉西亚的到来打破清晨原有的宁静，一捕捉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别样气息，它们便一齐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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