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鸭头好，精华在鸭脑。也就拇指头大点儿有限的一颗，因久卤而略带了弹牙口感，唇齿间五香秘方的味觉引爆味蕾，越吃越香。看了一眼林佳茵，程子华忍不住放下自己手里已啃剩骨架子的鸭下巴，又取了一个鸭头，用同样手法一分两半，拿了有鸭脑子的上半截。
等大家争抢啃鸭头的动作开始放慢下来了，牛叔才笑眯眯地开口：“林助理，你猜中了没有？”
林佳茵摇头晃脑，念道：“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哪有桂花油？”
程子华有些不解，林佳茵跟他低声解释道：“这是四大名著里的名句来着，我们这边的小学生必读作品。”
程子华讶然道：“小学生看那种书，不太合适吧？”
林佳茵说：“有很多种版本的，先是少儿版，然后文言版……长大了学有余力，再去读别的版本。听我师范的同学说，这叫……传统文化从娃娃抓起？反正，差不离的句子，我们张嘴也都会念两句。不过没想到，牛叔你竟有这般雅兴，给凉拌菜用上了。你就不怕红迷们知道了，找你麻烦啊？”
牛叔嘿嘿笑道：“那有啥，牵强附会的菜名多了去了。而且，我这鸭头是真用了桂花的！”
林佳茵惊讶了，说：“那怎么完全吃不出来？桂花的气味可是很浓重的咧——再说，要是没有了那味道，用桂花也没有意义里吧？”
牛叔越发笑得开心了，眼神里满是狡黠：“瞧你说得，好像桂花只有那道香气可取一样。桂花味辛，可入药，花可以散寒破结，果实可以暖胃平肝散寒。为了最大限度减少它的香味，我专门选了香味比较淡的丹桂，反复淬走香味，只取极少分量和入腌料中，先腌再烘，最后用卤汁低温烹煮，必须要‘腌得够，烘得干，控温准，煮得老’，才能够把桂香彻底压住，用它那一点儿甜味药性，增香增色。”
程子华思忖着说：“这八个字口诀，倒是跟中华名菜桂花鸭异曲同工啊。”
“啪”地一拍大腿，牛叔比了个大拇指：“程总监见识广啊，说得没错，其实就是从桂花鸭里来的灵感。区别就是，桂花鸭之所以叫桂花鸭，是因为银桂飘香的时候大家家家户户开始腌渍盐水鸭。而我这个桂花鸭头，除了吸收了它们的工艺特点之外，还发挥了粤菜‘药膳一体’的特点，真的用了可药用的桂花。”
边吃边聊，直径一尺的大盆里鸭头竟渐渐见底了。
林佳茵见天台上的烧烤摊很是忙碌的样子，一时之间好奇心起，对牛叔说：“牛叔。我能到外面看看吗？”
程子华直接问了出来，说：“我也很好奇，想要看看专门做鸭子身上的烧烤，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牛叔爽快道：“行啊。请！”
挪动着胖乎乎的身子，牛叔率先走出了茶室。明炉火炭上，一边铺着簇新的，看起来刚换上不久的铁丝网，上面铺着十来个烤鸭翅。另一边搁着三四条又大又长的茄子。站在烧烤炉后的黑瘦高小哥，充分发挥了手长脚长的特长，才刚动作麻利地把茄子挨个翻了个儿，步子朝着左边一跨，身子便即平移到了炉子左边，手里抄起蜜糖罐子里的小粉刷一扫，已烤得火候十足的鸭翅表面顿时泛起一层亮亮的蜜光。
林佳茵忍不住轻轻鼓掌，很是自豪地挺直了肥壮的腰板，牛叔看着林佳茵和程子华，介绍道：“我嫡亲侄子，大家叫他小牛，或者牛二。这两年回来帮我忙，多亏了他帮手，才做好了宵夜档啊！”
远眺一圈，林佳茵点了点头，说道：“这条街上……看起来是宵夜比饭市竞争激。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做晚饭的也就三五家，而排队的人龙最长就是牛叔家的毛纺鸭。但现在一眼看过去，天台冒着烧烤烟的，就不少于十家……楼下河两边，街头街尾好几十米，如果还有做别的夜宵品类……竞争激烈啊！”
牛叔说：“可不是……不过我们家老字号新招牌，捧场的人很多啦。我听说过阵子那边要建个美食城，人家大石砸死蟹，我们这些本小利薄的穷鬼，唯有顶硬上啦！”
程子华笑了笑，说：“别担心，那个美食城瞄准的市场和你们不一样，只做传统粤式早餐，不涉及正餐饭市。何况牛叔这儿的菜品这么能打，大家各发各的财，说不定能一起发达，繁荣兴旺呢。”
听见他没头没脑的一番话，林佳茵脑子里猛地一亮，扭头惊讶盯着程子华：“程总监，咱们项目的地方，原来就在毛纺厂附近啊？这地方好啊，地方虽然老，但从洋城开埠开始就是众商云集，百货贩运之地。物流交通顺畅，懂行识货的老食客也最多……哇，你们是真的太会选地方了！”
她喜不自胜，程子华却很是淡定，扶了扶眼镜，说：“你别夸我……不关我事，我只管选品和品控。你这些好话，留着去跟麦希明说吧，是他亲自看了地方拍板的。我也真是很佩服他，一边和你姐东奔西跑到处去搞市场调研，一边还能腾出力气处理忒多杂事。这人和人的差距，不到你不服气。”
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林佳茵口风也转得甚快，说：“地方固然重要，选品也很重要嘛。要不是老板你专业过硬，也没那么快有眉目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程子华微微颔首，算是轻轻受落了林佳茵的马屁。扶了扶眼镜，目光却落在黑瘦小哥牛二正在装盘的鸭翅上：“这鸭翅里面似乎是没有骨头的……莫非又是牛叔的创新做法？”
牛叔摇了摇头，说：“是牛二自创的，无骨虾滑烤鸭翅。要不要弄一份尝尝？”
林佳茵自然不肯放过，厚着脸皮道：“那就谢谢牛叔了——”
她也是很好奇，伸长脖子去看备料的牛二。也不用打荷，自个儿很熟悉地从保鲜柜中取出十个取了骨的鸭翅，放在案板上轻轻揉搓一番，待那鸭翅肉眼可见地柔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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