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三这头里说的严肃异常，段祺瑞那边却瞧他这模样忍不出哼出了笑，把凤三看得一脸莫名的，怕难不成是自己说了什么岔话，想着要分辨几句的，却又听段祺瑞说道：
“这事还未有定论的，且先等这折子上去了再说话，这几日便要拔营回去的，你去整理着罢，王家那小子约莫要调回去了，他老子说了话，你去知会着。”
段祺瑞下了送客的话凤三也不再多留的，本想着要同他说回了天津要去趟宁波的事，只是因方才说去南边的事段祺瑞的反应叫他摸不着头脑便想着等到了天津请了军中的假再到家里去说也是一样的，谁知他这边拔营方启程要回天津的，那头那折子早已经快马加鞭的跑了个来回，而那张之洞比他们前了几日回去，也上了道折子，便是为了这些枪炮的，朝廷也应准了，如此两道令一下来，倒是苦了凤三，要他先接着送那批火炮去湖北做先头兵。可怜那封署了“凤三”二字的新从宁波一路颠簸到了天津，又从天津到了河间府，却不知又该去向哪里白白流落途中不知所踪，连那寄信人也将忘记了这封书信。
宁波 成园
且说了成园是这整条巷子里最早启门的那家，这日却又早上了许多，天不见一点亮的整个成园便都灯火通明的——多是白烛火点起来的，厨房与下人院尤其地忙，离那下人院最近的角门早已开了，外院的小子套马车往门口拉，厨房里的人又跟着将东西装上马车，离下人院最近的悦园莫说被这进进出出地扰地不能休息的，便是没声响他们也睡不着的——今日是吴美云的七七，夜里西洋钟敲了12声响便没有能睡的了，家中的人分了两拨一头里要去吴美云坟上做祭礼，另一头要在家中请了道场做断七，自然是闹腾。
“你看这阵仗，恨不得要把整个成园都往山上搬呢。”
成海原倒是还谁的安稳的，却是他娘睡不着又到了他这里来，成海只得起了来与她说话。
“妈，这话你千万别往外头去说，但凡与东院有关的事您能躲开就躲开，且安静等着我这头的消息便是，只一件事，盯紧冯姨娘的，千万莫叫她说漏了嘴。”
何心慈知晓这事还叫他儿子记着，只是她却也觉得心里冤枉，这何心慈的死着实是叫她意外的，她如何能想到她突然出来的，只是成海却不管，这事儿若是何心慈不心急要去弄那成陆的，便不能出这事，好歹看在那成芝的份上还与邵家业好的，也不至于眼下落了太多风头，成海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因吴美绍的话叫成陆将他报关行的生意都接去叫他落了人后。
成海听见外头响起钟钵的声音，从院里往外头瞧，东院暗着一片，顺着这声响才亮了一处起来，成海沉着眼睛并未说话，拿他娘的命换了这位置，于他这个弟弟，到底心里又如何称的呢。
外头的灯亮了一盏，成陆睁着眼睛在漆黑的房间里并不动，等成泽将灯带到了他床边才装作方才醒来的样子坐起来，成泽见状又叫外头的丫头进来替他洗漱、更衣，自个儿将屋子里都点亮了说他方才未醒来时候的事：
“良婉姐姐怕园子里的人做事不放心的，两三个时辰前就在厨房那儿盯着了，其余的事儿吴管事都瞧着办，说等你醒了喊他的，我方才已经派丫头去叫了，时辰已经算好了，先去山上，回来等道场做好了办断七，在送一趟灵。”
成泽临他出门前又将厚厚的毛毡外褂将成陆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大圈，又将几个暖手的放在丫头手里，来回裹粽子似的将他翻看了即便这才出门，硬是将成陆裹出了一身的汗。这头门方打开，就见吴停云正从外头进了屋子，一袭黑衣，若不是恰好在那灯笼光下，差点就没瞧见他人。
成陆冲他点头示意便直直地向门外走去，吴停云跟在他后头一齐又出门，朝外头打了个招呼，候着的人依次跟上。除了成陆，一左一右又各是两个贴身的小子，都是良婉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小子，因很不放心成陆，所以一定要里里外外地跟着不许他们离开。最前边的丫头提着灯笼如夜中流散地星火将他们一行人往门口带去，一路甬道上皆是为了今日这断七准备物件的丫头、小子们的往来，见了他也没有不问好的，成泽替成陆一一点了头，算是回应。
到了门口，一连排的马车早已候好，天色仍然还是黑的，只是这一条巷上的人家，从成园至一路往前的包家、金家都已派人将灯笼都挂了起来，放眼看去整条巷子都是亮趟的，因今日断七送出去时是不许外人在的，金凌便等在了宅门口。
最前头隔了青竹帘的马车后面站了两排的丫鬟，手上提拎着暗褐色的食盒，丫鬟后面又是好几辆略次一等装物件的马车，跟着出来的小子们正分着将最后的纸扎、糕饼分批装进，等成陆上了前头的马车，马鞭声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静宗寺去了。
这静宗寺造在野枯山山脚，自成荣浩做了当家将野枯山买下后，原本的野山荒寺随着他的起势渐渐有了名气，连着静宗寺也跟着成了远近第一的灵寺。平日里香客络绎不绝，今日因办成家主母的断七，难得清净。庙里的师傅因点了时间，也不能提早备着的，只等到了时辰方才能做，因而法事准备还需时间，成陆留下成泽料理，带着吴停云慢慢地朝山上去。这一山道上也没有因着夜而看不清的，成家人早便来了这儿将这一路途都处理干净。
吴美云的墓就选在半山腰间一块视野极开阔之地，便是眼下这个时辰，也能清清楚楚的瞧见山下那些星星点点，在吴美云墓前的空地上又为风水起了个六角亭，成陆站在亭台里往远处看去，大半个甬城在夜色中虽不十分明朗，只是好在成家的灯将一路上那些牌坊、桥水都照的清楚，再往远看些朦朦胧胧的山黛、码头也一览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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