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猫是狗呢？”那传话人叫嚷着要伸手，只是又瞧见成泽身后那些助长气势的人却又不敢伸手，那二人原就是良婉特意寻了来护成陆的，且不论这真动了手有几分本事的，便是气势上要先唬住了人。
那排着队去洋人那儿申报单的跑街或是来办事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张看，成陆索性寻了个往二楼楼梯边上远离那热闹圈的位子坐下，也不管他们吵些什么，又将方才过来顺手抄的那洋文报关单拿在手上，成泽吵了两句却为见成陆要劝阻，趁着帮腔的人也做声的空四处抬眼看，成陆一副看戏的架势已在人堆外坐正便当下明白他的意思，连嗓门也大了几分：
“嘿，谁应就说谁，你倒是嚷嚷地大声，难不成这是谁大声谁就有理的？狗仗人势，也不瞧瞧人家理你不。”
“看什么热闹，还不去叫人，快去请人将他们这几个吵闹的人都撵出去。”那人见也无人帮腔的，也不知往那虚空里哪儿叫了人，洋人自没有理他的，连带那些跑街的往日里来洋关也是收了不少的气，如今有人出头他们自然在那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看热闹地有趣，谁又去为他说话。
成陆坐在这楼梯边上听着那声响估摸若这二楼的洋人不是个聋子也该有响动了，果然，那头吵得正热闹的时候楼上就下来了人，正是那日在成家的报关行里见过的马兰陀，他朝外头挥手便进来了几个拿着棍子的洋人，操着并不熟练的汉语，将周围围看的人都赶走便要挤进来：
“走开！都走开！”
成泽见好就收，冲自己人使了眼色也要趁着这围观人散开地空避到成陆那儿去，却有那个相争的人不饶地指着成泽几句洋话叫嚷着不叫他们走，这洋话虽说他们听不懂，只是这眼下便是瞧也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就是说要逮住他们，而那洋人却并不理会他的意思，只又看马兰陀，却看他要点头时成陆便站了起来，二人一人背着光站在楼梯上，另一人迎着光踩在地上，成陆做了个扣门的手势，这才抬头看他：
“看来马兰陀先生的门没有这么大的响动是敲不开的。”
马兰陀见过很多这样的大辫子清朝人，这个少年不是第一个这么迎头看他的，但他的眼神里没有惧色，没有探究，甚至也没有对洋人的好奇，他又想起了威尔士那日的模样。他满脸凝重地回到教堂，不知道该说是惊喜还是担忧，总之是激动的：
“你敢想象么，居然是一个清朝人，我的试验终于能够用在一个清朝人身上了！他活了下来，我的神啊，我的试验成功了一大半，我一定要让他活着，若他能够活下去，这将是一个奇迹，一个将来必定能成为医学上的奇迹！既然他身上可以成功，那么将来，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包括你的女儿你明白么？马兰陀。”
他们二人曾经想过很多方法找人来作为威尔士的试验者，不是中途逃跑了就是试验失败了，他几乎很难想象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清朝人能够做他试验的成功者，他甚至已然劝说威尔士放弃对这些人的试验，没有人能够保证即使他在医学上的试验在不同人身上成功了就能在他女儿身上一定成功，没想到竟还是让他做成了，前几日在成家报关行见到他马兰陀从他身上嗅到一股熟悉的药味，待确认了人果然是他，只是他得了成荣浩的请求不与这少年人往来，如若凭他的个性必然是要好好会上一回这试验品的。
“你是成陆？”
成陆虽然听那俩伙计说过这马兰陀是会说汉语的，只是不曾想他竟然说的这样的好，便笑着回他：
“是。”
成泽借机到他身边将拜帖送上，成陆见他接了才又说话：
“找我们的规矩是要先送了拜帖才来会客好不叫主人唐突的，只是你并不接拜帖，我只好亲自上门来送到你手里了。”
马兰陀自然也能懂汉字，却并未看这拜帖，只是拿在手里将成陆邀到了二楼他的房间。进了屋子成陆略扫了一眼，开口道：
“我这下算是知道了您这一口汉语说的如此好的缘由。”
屋子里除了些日常用的西洋玩意，几乎摆设成列都是些成陆熟悉的物件，连那一应的文房四宝、书案摆设都是齐全的，壁上挂的是一副董其昌《仿古山水图册》其中一副书字画，走进些这书案上铺陈的正是他在临摹上头的字，不过用的并不是狼毫毛笔罢了。
“如何？”马兰陀见他眼神落到了书案上，便随口一问。
“这董其昌的书字画都是拿毛笔写的，您这并不是，自然不能言好或是坏的，只是若以笔力来看，却查了一些力道。”成陆实话实说，既然他如此问，那么想来是不怕他如此说的，果见这马兰陀并未如何有不快的神色：
“你找我作何？”
放在成陆面前的茶碗与里头的茶都是极好的，只是这泡茶的人却并不懂，将里头的金骏眉冲成了街边那几钱一斤的碎叶子水，惹地成陆心里了不得地叹暴殄天物，他又撇一眼对头的马兰陀，并不动茶碗，只又捧了个西洋杯喝自己的，想来是并喝不了这茶。
“我听赵掌柜说成家报关行多得您关照，如今我接下了报关行，自然要到您这儿来拜会一次，前些日子在报关行里见了一面并未来得及正式问候的，所以特地上门再来拜访。”
成陆这话方说完，却听那马兰陀笑着摇头：
“你们清朝人真是十分奇怪，你说你做报关行的主，我看你父亲并不这么想的，你们二人一前一后地来我这里，难不成是在…唱戏？再说，只要你们成家做好该做的事，与我们好好做事就行，谁做主我不必知道。”
“听您的意思，我父亲来见过您，还提了我的事，既然是您说的这样，那为什么您还要见我？”成陆这话问的并不是里头藏了什么，倒是确实不明白的，既然这个洋人如此清楚他们父子的事，成荣浩又说了那样的话，他何必来多此一举见的，况且听他末语言辞仿佛也并不对谁做主、与谁合作的事有半分的兴趣，只是成陆思及此却又悟了，他当然是没有兴趣的，自他们瞧来他们这并非是合作，不过是他们替洋人做事罢了。
“我不过是想看看，你活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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