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成荣裕笑了几声，又是连连点头，果然是像。
“你这问问的好，日后最要紧的当然是要让成家活下来。”成荣裕答道。
“三叔你说如今都是看洋人的脸色，我父亲所做的难道不是让成家活下来的事？”成陆思想成荣裕这话说的奇怪，复又追问。
“我们都看得清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并非根治之法，譬如今日收买了马兰陀，明日又换了个洋人来，又譬如这一年是这国的洋人做主，那一年又换了个洋人做主，难道你就能一一都收买他们的，倘若来了个不服收买的洋人呢？又倘若何时朝廷一声令下就将这港口全交了洋人，没了码头，难道成家又要重巡其他门路？”成荣裕一问连一问，就是要他明白眼下的局势。
“那又有何不可，天道法则，不破不立，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成家自该另寻门路，何必抱着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事苦苦支撑，连朝廷都知道要变革新军了，难道我们就不该变么？”成陆反驳道。
“我虽不懂朝廷变革新军什么的，但我也知道这所谓新军不过是换了那西洋军火而已，譬如上任两江总督张之洞张大人，如今他任湖广总督，也操练什么湖北新军，还是原来的那伙人，连将领都不曾换的，不过是从天津找了些人过去换什么军械、战法之如，找你说来，这也是抱着死而不僵苦苦支撑了？”成荣裕方觉得成陆有几分见识，却又被他这一番少年意气的话给堵了回去，如今天底下这许多革命党，各个都说自己要做些什么，如今还不是叫朝廷杀地到处流窜，果然都是些年轻气盛的话，叫他听来只余可笑。
“好了，今日你便先去做调度之事，我已派了人在那儿等你，将码头的事先全做起来罢。”成荣裕吩咐罢便率先走了，成陆目送着这成三叔，却发现他并不是往办公那楼去，反而是往码头出口石库门巷那儿走了。
成荣裕瞧着这几日成陆来码头的样子，脚步浮虚、声不发响，约莫能猜到定然是身体还未全然复原，又加之每每身上还带着股药味，若不是在码头上海腥味将那味道掩了去，人人都该知道他药不离身了，因而成荣裕本想着是要放他晚些来，只是昨夜里成荣浩突然派人来送了消息要他今早来见，他只能又将成陆天还未亮地叫来，这码头不必别处，得跟着日头混饭吃，这船在海上多少时间耽搁不起，只能人等船，不能叫船等人，且成荣裕又想着成陆年盛，不过是些受寒的病，底子大约是不要紧的，等将这码头的活熟悉好了再去歇几日也就养回来了，哪里有那样娇贵的，却不知这与成陆而言极伤根本。
成荣裕惯来不学福贵公子坐那马车来回的，从码头骑了马就往成园，这一巷子里的门都未开，只有金凌因今日要接个从京里来极重要的官家所以一大早也起了身，刚出门口只见成荣裕一骑风似地越过他家门口在成员那儿“吁”地停了，又是利落地一大跨步下马。
“啧啧啧。”金凌看了摇头晃脑地直赞叹，“这成三叔真是与成园其他人不同，我看他们家也就成三叔能骑马，瞧瞧那身姿，行云流水。”
“嘿嘿，少爷，若是你去了军官学堂回来，必然也能有这样的风姿。”金凌身旁跟着的小厮咧着嘴地讨好。
“闭嘴！”金凌扬起手里的扇子狠狠地挥了一把作势要揍那小厮，只是想想这是成陆送来难得的漆金镂骨珍品木扇，打了人心疼的倒是他自己，忙收了回来，只是板着脸教训一顿是省不了的：
“你给我少乌鸦嘴，不过是京城里派来送消息的人，到底是不是去那学堂的军令还未可知的，你少听我娘的话给我胡咧咧，若是被说中了，你非要将你也送去，听说那儿可是拿人来练火炮准不准的，我看你做这个靶子正合适。”
那小厮听得魂都要吓出来了，连连讨饶，还要将那木凳踢了，自己做木凳让金凌踩着上马车，金凌嫌弃地将他挥开踩着轱辘上去由金府的人簇拥着离开了巷子。马车掉了个头，金凌又掀开了车帘往成园那儿瞧了一眼，成家的下人正在将成荣裕的那匹马往角门那儿牵走，金凌放下帘子却又想，这一大早地他来这儿又做什么？
成荣裕由人带着进了外宅，成平早在莲花垂门下等他，引着往南院去，这个时候正是各院起身或是梳洗，或是有早的已然请安的时候，成平方带着成荣裕进了南院的门，迎面又碰上了从成荣浩屋子里出来的成海母子。
毕竟是内眷，成荣裕低头避了何心慈，成海与他打了招呼三人也就各自错开别行。何心慈从上回吴美云之事后老实了很多，也不找冯玉去，每日不过是各处问了好久在悦院里呆着，也不去外头各家里走动，倒叫成园里太平了不少，只是，这不过都是些表面功夫，因成海常常受成荣浩的教她才心定了又太平，今日却见成荣裕来了，不免又开始担忧是否码头那儿有了事，又想成荣裕方才看成海的眼神不过淡淡，忍不住地想去别眼他。
“妈，您眼下千万别给我闹出其他的东西来，一切都太平，您别着急。”成海一看何心慈的动作便知道她的心思，只得如此敷衍，又不能将成荣浩与他说的告诉何心慈，他说着何心慈也不免回头看了成荣裕的背影，向来叫他应当是为了那件事，成海回头又看东院的方向，用不了多久，他就不用再看着那地方了。
“三哥今日倒是早，坐。”成荣浩边扣着长褂最上头的扣子一边走到成荣裕的面前，他才和成海母子一同用了饭，正换上出门的衣裳。
“嗯，何事？”成荣裕又是那副谁也不讨好的模样。
“倒也无什么大事，不过是他们三个在码头也有许多日子了，我找你来问问他们如何了。”成荣浩习惯他的样子，自顾地笑着说话，又叫人给成荣裕端上了一茶碗，成荣裕眼神一瞟，这是要长谈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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