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禄犹豫了片刻，照成荣浩的吩咐，他首要叫这两兄弟斗起来，能叫成陆察觉他暗地里走私军火发作起来是最好的，只是，这凭他两兄弟如何内斗，外头的生意是不能得罪的，他放成泽进去发现成海或是发现那“瓷器”都是不打紧的，若这报关单叫成陆瞧见了可就不是他想要的了。
成陆早不查玩不查，偏偏在这儿杀出个节骨眼来查也正是点在了何禄的担忧之处。报关行里报上去那魏家的长协往来都是他们出了货重新做了假账才报上去的，为的就是不叫人察觉这卖家是何人，货物去向何处，送到报关行的每日流水都是由他们汇总了再一层层递上去，做些个假来往自然是容易，自然这是对送到报关行的报关单而言，而真正的出货报关单是不得作假的，他们此处的洋人都是打点好了的不打紧，要紧的是买家那边的海关，甭管事洋人或是国人管辖之内，一船子都是假货必然是要叫人察觉的，最好的办法便是半真半假，或是大多真少数假的掩藏，便于再不能走通的地方也能应付查验的，因而这码头上的出货报关单卖家、目的地是必然不能作假的，几遍卖家拿了假名掩盖，成陆只要稍微费心思去查验，变也能知道是到了谁的手里，而这便是成陆今日这半路杀一枪的目的了。
他心里清楚地很成荣浩偏心成海之事，便是这么叫自己明着抓了一回又如何，回头到了成荣浩面前叫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连他们母子的姓名他都能这么替成海母子掩盖了，又何况是这区区走私军火的“小事”，他必然要将这些证据捏再手里等着成荣浩“眼见为实”。
“怎么了？何管事不是替成海来看着的？出货报关单不在你手上？”成陆咄咄追问。
“并，并非，请少爷稍等，我这就去取来。”何禄总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冒了汗出来。
“哎不必，你说吧，在何处，我叫人去取来，我还有话要与你说的。”成陆的语气冷了几分下来，这时候他可不能叫何禄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去动手段的，成荣浩既然将他保全到了成海身边，自然也不能小看了他。
何禄眼见着是不能逃过成陆这一回了，也不能在此刻叫嚷起来将船上的客人给得罪了，只好松了口：
“请，请少爷叫人去仓库里，问，问个叫二黑的小子，说是我叫他出来便是了。”
成陆使个眼色两个颇为健壮的活计从他身后出来，成陆冲着他们微微眯了眼睛给了个警告的意味，那二人会意又伸手招呼了再两个活计，如此四人浩浩荡荡得往仓库哪儿去，何禄都是看在眼里的，未曾想成陆对他戒备确实深，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要担心那人跑来的。
“我仿佛记得从前何管事还是在报关行里做得，如今到了成园里，可有梦回之感啊？”成陆这悠悠地问来却不知为何叫何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每回回到东院可都像是重回，故里，也是，我母亲在东院生活了多年，那儿处处都有她的气息留着，可不就是故里了。”
成陆说这话时只抬头看着远处终于落下去的太阳，明明是在与何禄说话的，却不知为何声音渐渐地没了下去，到最后，几乎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了，而在他说罢这句话之后，他的眼神几乎是立刻地，又回到了何禄身上，何禄还低着头尚且看不到的，他只能察觉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那额头上的汗仿佛已经汇聚到了一处从他的额头一直钻进了耳朵，叫他无比难受，他知道成陆是在以此警告他吴美云过世之事，这与他母亲是脱不了干系的。
何禄苦苦挣扎在这言语、气势的压迫之下，终于在二黑的到来被解放开来。
“何管事，你的人带来了，瞧瞧吧。”成陆复而又松快地吩咐道，完全忽略了方才的威压。
何禄从二黑手中拿过簿子，那簿子上显而易见的几个指纹，像是同时被好几个人一同抢夺过一般，何禄又略一抬眼看二黑，果然，他的领口是乱的还未凭证，成陆派去的四人到现在还在将他团团围住不放，果然是二黑挣扎不得被逮了过来，他方才还想成陆故意防备，此时看来，倒也不能说他多心了，确实这二黑并不是老实跟着来的。
“少爷，这儿。”何禄此时已全然不抱隐瞒之心，只想尽快应付了成陆，在今日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如此单薄身板的成陆居然还有如此叫人惧怕的威压。
成陆接过来扫了一眼，从一堆洋文中很快地提出了所有要紧的消息：前往湖北武昌的五箱“瓷器”，收货的是家买办行，上头盖的是“文”字的红泥印，文姓的买办行？成陆将这簿子又交到身后的伙计手里仿了一份才又还回去。
“湖北，确实是个远途，也难怪要这样多人来运送，路上可是不能出差错的。行了，去罢。”成陆打发道。
这便完了？这就这样没有后果的将他们打发了？何禄满脑子的疑问都无人解，连身后从仓库出来的成泽也叫他愈加难解，照他这些时日以来在成园的日子，或是眼见，或是耳听，要是成陆身边谁最耐不住成海要发狂的莫属这成泽了，他分明是记得成海还在仓库里的，难不成成泽进去之时成海就先察觉走了？何禄怎么想都并不觉得自己有闹出了什么大声响将里头的人惊动，为何此时却…
“何管事，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看着出货？”成陆示意身后成泽已然领着人到了趸船联桥前等候着。
“是，是。”何禄磕绊着应声起步，不知怎地，讲话磕绊也就罢了，这起步也是一个磕绊，险些丢人地摔了跟头，边走变又回了头偷偷看了好几回成陆，明明今日正是叫这两兄弟一场大闹掀起来的，却突然由着成陆哑了火，也不知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又或是到底谁棋高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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