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之，这儿。”
这几人的话才说毕只见一人招呼着便往他们这处走来，王赫之听见声响，回头连忙应声，等来人走进了，仔细瞧着棱角倒确实与王赫之有几分相似，只是行动间却比他多了稳重，可见于这位堂弟相比他才是一位端正人。
“想必这位是第三镇炮兵营来的段云业段协理了，听闻你最近荣升，还来不及贺喜的，这儿先道过了。”王漱极客气地同凤三客套，明明是他年岁大又官高的，却谦逊地很。
“哪里哪里，不过是承蒙朝廷恩泽，不过眼下可不敢称什么协理，都不过是学堂里的学生，若您不嫌弃，唤我一声云业就好。”凤三也是极客气地回礼。
这回凤三与王赫之是特意请了段祺瑞的令过来调查的，便也不再多说些往来寒暄之话，不过是这各自说了一句即跟着王漱进了仓库里头。
原想着外头这几道关卡下来也算是手背森严了，未曾想这里头也不曾放松的，便是往来之间也有人往来巡逻，三人一小队循环往复，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赫之派人送的消息我收到了，倒不是我自擂，这总局里头的看管最是严的，每一批出来的枪、炮都是严查数量的。”
王漱说着话便招呼人过来将身旁一木箱搬到他们面前，亲自拿撬棍开了箱，他拿着箱盖先予他二人看，边解释道：
“你看这上头，都有数字标号，这与里头的枪都是一致的，是总局里特设的标号，外人未必看得懂，况且你们瞧，这每支送到军中的枪都有打了我们总局的印，譬如这一批，便是要送往你们天津学堂的，也算是军营用的，若是流落到外头，必然能察觉。”王漱说道此处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之前从湖北收缴回来的一批枪也送回到我们这儿来了。”
王漱屏退了跟着的人，只带着凤三、王赫之二人从这仓库的后头出去，又进了离港口及近的屋子，这屋子比起联排的大屋小了一半也不止，只是里头的人却并不少，此时正围在一长木桌前看着什么东西，王漱拍了拍最外头的几个人，他们挪腾了位置给这三人，此时若是成陆或金凌在此处大约是毫不陌生的，他们这群人正也围着看其中三人正拆着几只步枪。
“王主理。”其中一人抬头见王漱进来了，忙起身招呼。
王漱示意他继续，三人便跟着看起来，王漱且在一边替他们解说：
“这其中一支枪是从湖北收缴来的，这型号你们必然不陌生，只是不大用了，便是那老式的毛瑟八八步枪，这步枪造法并不难，也事宜量产，除了我们这儿，金凌或是如今湖北那儿的军工厂也在造，只是这造法都是从我们这儿流出去的，初一看也分不出是哪儿哪儿来的，这枪拆了几日，也请这几位老师傅仔细瞧了，实在是像我们这总局流出去的。”
王漱召唤了其中边上一人：“老何，带我们去瞧瞧。”
“哎。”
老何从对面那头挤着出来带他们三人又到了另外一张桌子前，上头有一块用黑布罩着的两处凸起，“老何”将黑布一掀，底下是两支被拆了出来的枪托，凤三将，两支枪托对比着看了一番，又给了王赫之。
“我看不出什么分别。”凤三坦言。
“连老师傅都看不出分别，你怎么能看得出，只是这底下有个浅浅的印记，都非得总局的老师傅才能察觉的，这也算是当时造枪时留下的瑕疵，这老毛瑟八八步枪是第一批脱了洋人的手，由我们自己开始造的，最前头打样的几批，便留下了这样的东西，只是并不妨碍用，又是急着要便没有抹去，谁曾想到从湖北收缴来的这批枪竟然也有这些。”王漱说道此处便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色。
这一番解释下来，凤三算是明白了王漱话里的意思。“那照这么说来，若是这枪流出去很可能不是从送到军中流出去，而是在局里没来得及打印记的枪支中流出去的。”
王漱虽不像承认，却也只能点点头。
“若是若此，堂兄，你将所有往外签订的都查一遍不就清楚了，你都说了都是有数字标号的。”王赫之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倒是想，只是这根本是无从下手地去查，且不说送到军中去的那些，如今朝廷颁了不知道多少持枪令下去，各地的商团、驻军或是富贵人家，朝廷为了收敛钱财，只要同朝廷报备了便都是准了的，如今这总局多少机器日夜不停地开着赶工，我能查送到了哪儿，只是那些人便有许多差不得，动不得的，便是能查，他们随口一推，你到底也差不清楚是从谁手里流到了湖北那边儿，况且这抄来的枪，还有其他老师傅也无法分辨是不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这事还不敢往上头报，叫查起来牵连甚广哪！”王漱说得愈加愁眉苦脸的了。
“照您这么说来，若真是有人从总局这儿走私了枪支出去，便就算是将枪支找到了也是无法从我们这内部查的。”
王漱实在是难以接口，却实在是不得不承认凤三所说：“是，首先便要断定到底从何处出的，这个…方才你们也瞧见了，实在是，即便是能明了从我们这儿出去的，到底是从总局出去之时便已然出了错，还是到了别处再出错，也是难上加难。”
凤三沉吟片刻才又开口：“既是这样，那便劳烦王主理将所有往来或是总局内部掌管之人都彻查一番，至于其他的，我来料理。”
“漱哥儿，交给你了。”王赫之跟着嘱托他堂兄。
“放心，我必然要在内部重新彻查一番，若是有任何消息或是要助力的，只管来信，我必然全力相助。”王漱拍着胸脯打下包票。
从收到王赫之来信怀疑江南制造局内有人走私军火起，王漱便没有一天能安心的，原来从湖北“造反”党哪儿收缴来的枪支有可能出自总局之事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瞒住的，若是叫朝廷知晓了，怕是他一家都不能幸免的。未曾想这事竟然从其他地方露了消息出去，他早就将总局内部排查了一番，无奈实在是没有成果，这回幸好是王赫之来的，只能说是天不亡他，又给了他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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