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成陆察觉出凤三此时的犹疑，便多嘴问了一句。
凤三想着，这事即便说与他听也并无用处，况且他并非是北洋军中之人，这样的事情知道的多反而有害，便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在制造局里头充当了中间人，这里头就真有这样大的利益叫人不顾生死地去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朝廷自上而下，街边的孩童都知道怕这黑漆漆的枪，难道大人还不知道拿着枪才好说话管用么，这便如同粮荒时日，僧多粥少，供不应求，有人为此铤而走险再也寻常不过，只怕他们缺的不是铤而走险的本事，而是没有门道而已。”成陆言语间将这一切竟看得如此透彻。
“那你呢？”凤三反问道。
“在商才言商，眼下在此地，不可说。”成陆学着凤三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装了个神秘，将这话避开。二人都知对方不想将话说了个全，也都默契地不往下去问，便这么揭过去。
宁波
自那日发现了钱文夜半在“叁号仓库”出没，成荣裕便在暗地里安排了人关注钱文，自然也不能放过成泽的，他总想着这二人是要做什么事情的，成泽近来又与吴老大的人走得越发频繁，叫他不得不多注意成海出货的状况，虽他并不想将这事扩散到成园离去，却也不能叫码头上出了事。
“阿泽，到你了！”吴老大嚷着拍了成泽一把。
“哎哎哎，别急嘛，吴叔，我这不正想着呢。”成泽挣着眼睛盯棋盘上的子儿，这棋局到了此处他已然是看不懂一分一毫的了，只好随处下了个子，叫吴老大杀得屁滚尿流，连着边上围看得人都连连嘲笑他。
吴老大瞧成泽的样子也不像是心思在上头的，随手一推棋盘，又打了哈欠：
“不玩了不玩了，都散了，去准备开工了。”
吴老大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成泽正也想找个由头离开，远远地也不知道是瞧见了什么，又低头搭着吴老大的肩说起了悄悄话。
“什么！哎哟，我当是什么大事你非得这么凑着耳朵说，我早知道你家大少爷要取夫人进门了，我还知道是贺家的。”吴老大嫌弃地要推开成泽，成泽躲了一阵又凑到吴老大耳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直到二人到了码头的隐蔽处。
要说这成泽也真不是在码头上瞎玩的，他与吴老大的身影才在码头没了，不远处还有同样一个人也跟着匆匆没了身影，很快地，成荣裕那儿又收到了：成泽与吴老大秘密谋划的消息。
石库门巷子成家报关行总行
“爹，您倒是说话呀！”钱家姐姐急急的催促连声音也高了不少。
钱盛赶紧伸手示意她小声，又快速地去门内外查看一番，将门也给合上，又反身屋内，将她这出嫁的女儿拉到了窗边最叫人听不清楚话的地方。
“这事你一个妇道人家掺和什么，既然嫁到黄家了，就好好在上海呆着。”钱盛埋怨道。
这话倒叫钱家姐姐不乐意了，嘴巴一翘，指责起她父亲来：“父亲，这与我是不是妇道人家有何干系的？我只知道当时是成陆少爷助了我们，若非若此，我家夫君如今还在巡捕房生死未知，你也不想想大掌柜这个位置您是怎么坐上来的？不就是给成陆少爷做点手脚，怎么叫您来做就这么难？”
“你懂什么！”钱盛真是有苦说不出。
原来这成泽所谓另外要筹谋的事，也逃不脱钱家，若是钱文此刻在他们父女面前怕是总算明白过来为何成泽那日说必不会亏待“你们”家的了，合着是从这父子俩的身上将过往的“恩情”给讨回来了，成陆显然是很明白钱盛这人的，虽说他往日里也并未有少给成陆做助力的，只是真要到了站在成荣浩的对面，只怕他原从天津或是成泽来说话都不一定能起作用，因而才叫成泽从上海将她女儿叫了回来。
钱家姐姐同他这父亲不同，并不知道他当初与成陆相交的内里，叫他看着成陆出手救了黄家那小子又将他从贺东来手中解救出来便是重过了雪中送炭之恩，如今不过是成陆叫他在报关单上动些手脚，并不能损害成家的，她实在是想不通父亲为何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愿意为成陆这个恩人去做。
“父亲！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当初贺东来非要强娶我做姨太太，是谁救了我，你在成家这许多年，难道成当家愿意为你出手了？只有成陆少爷为我多番奔波，算是您不念着这升了大掌柜的好，女儿也盼着您惦记着他对咱们家的恩情，我是当牛做马都还不清了，今日您若是不做，女儿也不走了，我能有今日也是成陆少爷替我奔波出来的，大不了我和离要不了上海那个家了。”钱家姐姐说道此处一气儿坐在一旁抹起了眼泪。
钱盛并非是不愿意帮成陆去做这件事，或许是他坐了这大掌柜的位置，免不了便有了这位置上的想头，他且要衡量着为成陆做这件事的利弊，与报关行到底有多大的损害，而叫他女儿这般一闹，钱盛便越发意识到了这事对成陆而言的急迫，他反倒是更犹豫到底该不该做这事了，成陆要他篡改的报关单并不是他的，而正是成海手中那些掉包的货，他同成陆一同查了上回之事，自然知道成海这掉包的是些什么东西，他又亲眼看着成荣浩布了陷阱叫成陆跳下去，便也知道成荣浩是对此事上心的，他若是替成陆去做这事，不被察觉倒好，察觉了便是摆明与成荣浩对着干，若真是到了那份上，他这报关行掌柜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只是眼下他女儿也被推了上来，这便是活生生地要将她子女与他这大掌柜的位置摆在秤上衡量。
“哎，罢了罢了！”钱盛瞧着面前的女儿这副模样，想着他这女儿从小到大，不过就是个大掌柜的位置，原也不是他凭本事挣来的，大不了还了成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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