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出去了，地上躺着那个我保证他半个时辰之内都醒不过来，这位叔，别晕了起来吧。”
老张不为所动。
“你若是在装下去，我可难保是姓邵的先醒还是你先起来，要是我话…”
这人话还没说话老张立刻睁开了眼睛，这眼睛瞪的，一辈子都没这么睁开过。老张一睁眼就看见眼前这人，是个二十上下的模样，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浓眉星目，一身打着补丁的泛白破旧衣裳，因着衣裳实在是不合身，只好将袖子挽了个半个手臂高掩饰短缺，即使是这样的衣服掩不住的是他透出来的一身英气逼人，叫人总觉得他该是在那个高处站着指点之人，只是嘴角咧着笑却又冲淡了这份疏离感，仿佛又是个不大的少年人。
“哎醒了醒了。”老张一个鲤鱼打挺，也不需身后的人把持了，即刻清醒。
那人的咧着的笑又更浓厚：“今日之事你当做不曾看见的，这儿的活你是做不下去了，一会儿去外头找个叫王青的，带着家里人收拾东西先往宁波去避个几个月的再回来，王青会送你上船，届时到了宁波也有活儿给你做，至于这儿这个仓库的位置也给你留着，别想着上海早回来，多住几个月，否则…”青年示意那还晕在底衫的邵家业。
老张也不需他再所说写什么话，很是明白，很快地窜出去不留一点痕迹。
老张前脚才走，后脚他们一群人也掩着还晕着的邵家业往仓库不远处另一个略小一些的仓库去了，再看里头已然收拾地干干净净，没有留一点痕迹，仿佛从未开过门，也从未出现过他们这群人一般。
邵家业其实醒了有一会儿了，他先是试探了身上捆着的绳子，果然将他牢牢的固定在了椅子上，这椅子也不知是绑在了什么东西上，也是动弹不得，他又听周围的动静，也没有什么说话或是走动的声响，大约是确定了眼前并没有人，邵家业先是睁开了一条眼缝，忽然又猛地闭上了。
“别装了，醒了就醒了。”
在邵家业不远处摆着些桌椅，正是方才将他抓来的人，也不知到底是些什么来头的，竟然坐地纹丝不动，连点动静也没有。邵家业只好睁开了眼睛，趁机也打量了一圈，看这样子应该还是在码头的某个仓库里，只是这仓库显然是许久不用了的，除了他们所占的这些个地方，其余角落之处都有眼可见的灰尘，邵家业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大约是早有准备的，连这样的角落仓库也能找到，相比他也不必等着短时间有人能找到这儿了，瞧这些人气定神闲的模样，也该早有盘算了。
“你们不是什么江南制造局来的人。”邵家业下了断言。
“呵，呵，果然是如…所说，是个厉害的人。是，我们不是什么江南制造局来的人，只是你勾结内部盗卖军火的事确是真的，今日叫我们也抓了个齐全，若是将你送到总局去，也是一样的。”青年人说道。
“你知道我盗卖江南制造局军火的重罪，也该知道这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工作的，难道你不好奇是谁在背后替我撑腰？”邵家业这话里威胁的意思很重了。
没想到对面那人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还是笑了：“怎么，冯海宁也有这么大的本事给别人当靠山了？如今他还在我们手里自身难保，可没有那个闲心来管你了，邵先生。”
邵家业方才料想着这些人故意将自己绑在这里而不是送去江南制造局便有几分料定他们另有所图，多半是为了财而来，又想他们既是知道江南制造局之事便也该对北洋军有所了解，原想着搬出冯海宁的身份来也能吓他们一吓，谁知道听他们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冯海宁也已经落在了他们手里。
“忘了介绍了，我们虽不是江南制造局之人，只是与冯海宁倒也算是有干系，我姓段，隶属北洋军第三镇。”段云业走进邵家业，叫他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样貌，“你今日走私军火的罪算是落定了，等到了天津判个死刑，也得叫你记得是谁送你上去的。”
“你们敢！我不过是走私军火，谁敢判我哥死。”邵家业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几人，没想到竟然是北洋军中出来的人，不是上海地界之人，可是有些棘手了。
“走私军火自然罪不至死，只是，你私通叛党，买卖军火，这事上报朝廷，凭你有多少个脑袋都是不够掉的，在上海你纵然有翻天的本事，到了天津可就不一定了，冯海宁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算你找到醇亲王府，我也敢送你上断头台。”段云业这回算是充分当了一回恶人，替邵家业还能想到的布置都一一击破。
邵家业并不像冯海宁似的这么一吓就瞬间慌了神，瞧他的模样，嘴角还是一成不变的那抹吓人的笑意，“少说这唬人的话，私通叛党？这事可不能乱说，即便今日叫你们抓住了，我不过是走私军火罢了，你们若是硬要给我安个私通叛党的罪名，我岂会罢休？”
“邵先生，你怕是还看不清局势罢，今日在仓库里你也不看看都是谁的人，黑的白的，谁说了算你还不明白？”凤三状似安慰地拍了拍邵家业的肩膀，二人一立一坐，一高一低，局势立见。
“你想诬陷我！”邵家业当即怒从心上来，应激之下，连带着牢牢固定地椅子都有了片刻松动。
“诬陷？原来这便是诬陷啊，学到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邵先生，这可是从你身上学来的，怎么太陌生了，要我提醒你？宁波？成家？”凤三丝毫没有被他的模样给吓到，看似轻松地将手又摆在他的肩上，实则重重地将邵家业压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邵家业听到此终于明白了过来，眯着眼睛一脸地探究：“你是成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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