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成当家成了宁绍轮船的总经理，是当时股东大会之际四位大股东共同授意的？”邵家业忽略成陆之问，另起了个话头。
“自然。”成陆应道。
“照这么说来，若是在股东会议上重新议定总经理人选，也无不可。”邵家业转而看着成陆神色变幻，似笑非笑的模样深刻了许多。
这话里明显的意思，成陆明白地不能再明白。
“既是这样，那便在今日重新选一回宁绍轮船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按着规矩，股东大会若是不到场的视为弃权，在座的各位股东既对现有经理不满的，自然有权重新选举一回。”邵家业换了个更为轻松的姿势，率先举了手：
“便从我头一个开始罢，股份在我手中的自请退到后头去，有股份的便如此表决一回。”
邵家业的话音落了，底下十三、四人中，便有近一半的人退到了后头，吴停云半眯着眼睛计算着眼前的状况，除去占了最起头三分之一股份的虞洽卿，袁、方二人手中加起来匀了一半出去，加上成陆手中也匀了三分之一，眼下这屋中除了成陆，所有人加起来的也不足三分之一。
吴停云眼神在邵家业身上转了一圈，便是他将屋内所有人的股份都收起了，也算不过成陆，看来今日，这气势十足的邵家业要在此时吃瘪了，更何况…吴停云收回了视线，他站的笔直，底气比邵家业还足。
果然，成陆缓缓地开口道：“既是股东有要求，有何不应的呢，你们若要重新选，那便选，照着规矩选，以股份来说话。”
邵家业微露讶色：“难得我与成少爷意见相同，我倒也是这般想的。”
成陆并不屑与他，十分冷漠地开口：“规矩如此而已。”
邵家业并不在意，自顾地接下了这主持之事：“至于这总经理的新任人选，我受李一青所托，今日便代替他说话了，若是没有其他人的，这重选之事倒也简单，无非便是换人李一青，或是维原成陆，再就是投了弃权票。”
“等下，今日还有要退股的，倒是要先办了这事，请要退股的离去，才那做准。”吴停云提醒道。
“哦，差点忘了这事，那不知这退股的股份要归了谁啊？”
吴停云回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淡淡地传来：“按照方才所说，由成当家一并回购。”
“方才所说？此一时彼一时，方才成陆坐在这儿代表的是宁绍公司总经理，由他来回购那当然无异议，只是如今…成陆还是不是宁绍公司的总经理那还是二说，怎么能就他说要收便收了，这不是白往他手里送了股份？”邵家业话说的轻松，目光灼灼地却不容旁人有一点可捡漏之处。
“你当如何？”成陆却也是并不欲多言。
“自然是将他们摒除在外头，若是有不愿退的，你我二人各出个价，他们愿意转让于谁，那便是转让于谁，这就同生意一般，你情我愿之事。”邵家业彻底摆出了长辈的宽容。
成陆冷笑一声：“今日绍当家这代理股东要管的事情倒还真是一桩一桩的不嫌累。”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是什么样的人，成当家难道是不知道的么？”
二人你来我回地暗潮汹涌，将下边的人看地一愣一愣的。
“到底要如何做，你们二人给个话！”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了。
成陆点头示意吴停云，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便照这位代理股东邵家业先生所言，若是今日要退股的，请跟着往账房去，先离开此处，剩下的便以股份表决提出的总经理更换之事，选择弃权的也请起身往这边先请起身，余下的我请伙计奉上纸笔…”
“哎。”邵家业忽而出言打断：“也不必什么奉上纸笔来那套虚的，一共便这么几个人便举手示意了表决便是，想来成当家也不是个背地里有阴招之人罢。”
这番话说得简直叫成陆忍不住要找起来的为说这话的鼓掌叫好，“背地里”，他邵家业倒是敢用这几个字来说旁人，在他面前，谁敢说一句背地里动手，那简直是不拿他当祖师爷看待。因为成陆什么话也没说，不过冷冷地哼了声气，权当默认。
“既是这般，请各位动身罢。”吴停云示意道。
原本底下做的便只剩下了那七、八号人，其中有二、三跟着伙计到了外头，其中自然有那柳氏，余下的便只剩下五个人，竟都一溜烟地站到了邵家业那一处，此时他的神色不可谓不得意，甚至还要扭头来冲成陆推辞几句：“承让了，既是股东们的选择下了，便请前总经理，成当家的也可预备着事宜了。”
邵家业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投票、言辞，连着说完了话起身的动作都是行云流水一连串的，倒像是演练了多少回一般，不带停顿。
“慢着。”
在底下做地诸多人眼中，从邵家业方才进屋起，成陆算是叫他牵着鼻子走，态度上且不论和善与否，只是往后的行动却都叫邵家业给牵拉着，多少也叫他们摇摆的心思又往邵家业身上倒了，在加上…他们看着邵家业的眼神，多半有几分贪婪在其中。
“怎么，成当家可是有些经验要嘱咐与我？怕是不必了，我这好歹与你年长些岁数，不至于叫你来替我想。”邵家业笑着道，这笑里倒是诚心地舒畅之色了。
成陆慢慢地从椅子上起身，身后的吴停云正欲扶持，成陆摆手回绝，“我只是提醒邵先生不要因为年纪大就忘了事，这为首的为何摆了四把椅子，为何除了你又只有我一人坐，这点东西，难不成虚长了岁数便不懂的了？宁绍轮船公司四个大股东，我为其一，今日满屋子人的股份加起来，怕是还不及我，难道人多便是股份多？邵先生还得坐下来听我给谁投票才是。”
照邵家业往日的脾气来看，成陆说了这番话，定然是叫他极不痛快的，更何况他言下之意更是故意等着邵家业说了那许多才最后将他一下，只有叫邵家业更不痛快的，谁知此时邵家业的神色不仅没有露出一分的不快，反而是什么得逞一般咧着嘴的浓浓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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