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的,客栈后头的鸡鸣声才没多少响的,凤三房门便有人来敲了,外头的小八急急地冲了进来:“凤爷,淮家庄的人来了。”
凤三刚打完一套拳,半打着上身赤膊将桌子搬回到屋中间,因隐瞒了身份,倒也不敢去外头大张旗鼓地显示自己起得早的,因而只能在物种将就。
“这么早?”凤三又到脸盆架那儿仔仔细细地拧了汗,便和着衣裳又回到了床上,并没有要见客的意思:“做戏必得要全套,叫他们外头等着罢,慢慢地等着客栈都热闹了我们在动身,回去给我把门带上。”
“哦!”小八一脸的失落,还以为一大早便能开锣搭戏台子了,没成想这角儿还没到上场的时候,只是此时叫他睡也不得行,便转了个身,小八又去了周凤歧屋里说话,只是心思却还是在外头等着的那人身上,与周凤歧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周凤歧自然也看出来了,便不与他说正经事,随口扯几句有的没的,心里只管想着一会子与他们的应对之法。
外头的早摊渐渐地都收了起来,换成白日间的各种摊贩,声音也渐渐地热闹起来,便在走廊里起来另外的第一声脚步响动,小八又回到了凤三屋里,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凤三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并没有动,小八也不好扰他,又等了一会子,连楼下待客的碗筷声也想起来时,凤三终于翻了身子,伸个懒腰慢慢地起来。
“你怎么又来了?”他一边说着便自顾地换衣裳,洗脸,多年军中习惯,叫凤三的动作快得快,小八这边还没想好该如何答呢,凤三连床铺都一并收拾干净了。
“我这不是第一回办这事,紧张呢么,我看了,哪二人正在楼下大堂里等着呢!我可现在就去的?”小八说道。
“不,我们一起去会会。”凤三在镜前调整了衣衫,将方才系地一丝不苟的褂子又故意松开乐个口子,顺手出门将小八的衣服也抓揉了一把皱乎乎的,这便又带上周凤歧,三人大摇大摆地下了楼。
大堂里此时正热闹的,都是吃早饭的或是喝茶的,声音熙熙攘攘,店小二迎着三人找个张空桌,一边抹了桌子又上茶,再往后头叫个传菜,忙的手脚不沾地的:“豆浆、油条、酱菜、马上来!馄饨大碗三,二斤雪里红汤面,加牛肉!”
“哐哐哐”几个大碗便丢到了这三人面前,这边三人呼噜呼噜地正痛快着,脚步声便远远地到了他们跟前:“三位爷,起了啊,可是巧了!”
凤三一时间并未停下来手中的碗,不过一抬手便做了打招呼的样子,只等着碗里的东西空了这才抬起头来,眼前二人一人便是那淮大娘的儿子,另一人却并不是昨日一同来的小子,小山羊胡子三角眼的精瘦中年人,可惜此时的手中是空的,不若拿个算盘便是个账房先生的样子,浑身便写透了“精”这一个字,只是身上又冒出些文气来,将“精”又给掩盖了一半去,叫人有些捉摸不定的:“啊,是你啊,怎么又来了,昨日不是给钱了不是?”
“是是是,您好记性,是给了,今日正有另一桩事要向您说的呢!”淮大娘儿子搓了搓手,有几分讨好的模样。
正巧小二呼啦一大盆面带着几万馄饨热气腾腾地就送到了桌上,凤三叫住小二吩咐再加两副碗筷,便邀着二人坐下,他们做的正是个正边四个方向的八仙大桌,周凤岐、小八正对做着,凤三正对的空位这二人便一同挤在了板凳上。
小二麻利地将碗筷放下,凤三催促着又招呼了一回,他们互相走了眼便也不再推辞,一桌子五人极快地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尽,便只剩了几个空碗等着小二收拾。
凤三咬着牙签剔牙,颇有几分傲慢的样子道:“说吧,什么事儿!”
“哎哎哎。”淮大娘儿子堆笑着手掌示意身边之人:“昨日听几位提起淮家庄,我便说我有个相熟的,便是这位了,是淮家庄里头打下手的账房先生,姓傅,我们都管他叫傅师傅呢。”
“嗯。”凤三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并不在意此人。
倒是周凤岐立刻露出了欣慰之神色,伸出手来便与这傅师傅握手,又说了好话:“哎哟,原来是淮家庄的账房师傅,这可是个极要紧的位置,难得见难得见。”
那傅师傅见凤三如此态度却并没有露出不快的样子,而面对周凤岐的讨好倒也没有故意与她迎合,不过略笑了笑,伸手相握,不叫他难堪而已,复而又将眼神落回了凤三身上,显然他知道这三人中做主的是对面这人。
“这接下来的事,便由我同三位说罢,我虽是个底下的账房先生,只是却也管采买之事,我听淮小子说你们是福州来的商人?正好我们淮家庄缺你们手上的货,不知道能不能成这笔买卖?若是能成,事后一定有…”傅师傅话说道了此处便停住身子却动了起来。
他将手藏到了大碗边上,一手盖着探过去,凤三嘴角一撇,这是行家的门道了,懒洋洋地往前探了半个身子,将手握过去,那傅师傅飞快地以另外一只手掩盖住,另一只手微动,凤三从方才一副懒得搭理的神色,渐渐正色起来,而后又笑了几分,跟着手也微微动了,最后这笑又满意了几分,二人便将手一撤。
“傅师傅,我手里这货可不便宜。”凤三半个人撑到了桌面上,看来兴致倒是有了。
“不管再贵的货,我们都接的下来。”傅师傅神色不动。
“是么?”凤三并不大信,摆弄着桌上的筷子,“话可不要说得太满,你不过就是个底下的账房先生,你说的话能算几个数,我这茶叶,可不是一般人都能买的,大老远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过来,自然得掂量掂量买家的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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