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又是在这样的黑夜之中赶了一会儿路，一直留意着外头动静的成陆忽然听到了有马匹赶上来的动静，他一下子警惕了起来，身旁的王青轻按了他：“放心，是我们的人，这马蹄声我认得出来。”
说罢王青便朝外头叫了停，又出去了片刻回来：“我们稍等一会儿，你的同伴来了。”
这马车不是精心准备，不过是临时从哪儿“借”来的，自然车上也不至于备着什么灯，能叫他们两个大男人拥挤地坐下已然是不易，成陆少有与王青单独相处的时候，又是这样看不清神色，这样安静的空间里不免使他不安，略思索了片刻，成陆便索性开口问他今日码头之事：“我见来接货的并非是你或是在凤三身边的人，所以奇怪，便嘱咐将船放走没有敢下货，不知是否我多心了？”
马车轻轻的一阵晃动，成陆虽看不清却也知道大约是王青做了什么举动，随后便听得传来他额度说话声：“我先替凤三多谢你了，不是你多想，虽不至于说是出了什么事，确实进来杭州有些变故。”
“哦？可方便说来？”成陆又问道。
王青略想了想，倒也并不觉得这事不能同成陆说，不过隐去些其中不能为外人道的机要，大致交代了这事的缘由：“这是还得从我们从临安回来说起…”
且说回到凤三启程从临安往杭州见过钱文往后，便回了营地，这一到了营地里便是冯一磊、乔恪都派了人过来相邀，自然是瞒着对方私底下的。
“标统怎么样，打算先见哪个？。”
周凤岐、凤三、王青三人将自己关在密室一样的屋内，凭着外头还有时不时想要往里头的人都一并给拦在了外头。
“不急，杨善德那边消息可给他了。”凤三道。
“那日就送过去了，杨善德的意思是谢你的行为，叫你放心，杭州的事情他自然也会替你料理，另外就是周汉生那些私兵，他有消息了，会先叫人前去看顾着，等你这儿的消息，虽是可以动手。”周凤岐回道。
成陆笑了笑，不免眼神中露出了夸赞：“果然没有看错杨善德这个人，确实是有些门道的。”
“是啊，只是标统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一定能摸到周汉生的那些消息呢？”王青好奇道，照他想着，周汉生同他一个在杭州一个在宁波，且不说互不相干，就算是真有交集，那也是周汉生站的比他高才是。
“成陆说过杨善德这个人十分擅同洋、商往来，除了要手上的方便，这些人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尤其是洋人，虽说周汉生一直都是在杭州，只是这军火往来若是要在洋人的眼皮子底下，必然得想办法叫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宁波、杭州、上海几乎都是洋关在做这事，就算周汉生在怎么应付洋人，不如杨善德同他们关系好来的消息快，军火走私这么好的买卖，洋人巴不得叫杨善德也去参一脚好给他们送钱的。”凤三缓缓道，这倒不是他瞎猜的，而是成陆那儿实打实来的说法，他确实想来周汉生这么多年来在这一片行这样的事，若说没有人察觉是绝无可能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直接将周汉生的黄龙给捣了？”王青忍不住地有些期待起来。
“你去告诉杨善德，叫他去闹点动静出来，先别闹大，叫周汉生知道这消息便是，然后你派两个人分别去找冯一磊、乔恪，将他们错开了时间私下约见我，但见了我往后的消息都私下里传给这二人，淮家庄的事情往后一句话也别往外说，在派几个能说会道的小子，盯着点营里的动静，凡是有他们之间闹腾的，一律往大了传，还有我见了谁没见谁的事儿也一律往军中那些次一级的协理、管带耳朵里传去，这营中可是许久没有热闹的风言风语出来了，你们好好地给我去闹一闹。”凤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仿佛是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变天，自上回收拾了八十一标之后也憋屈了这许久，他可是迫不及待地要整顿整顿了。
“笃笃笃…”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王青皱起了眉头：“不是叫小子们将人都拦在外头了，怎么还放进来了，我去说一句。”
“等等！”凤三拦住了他，“先问问那小子什么事，门口这些个小子都不是没有分寸的，若非是真要紧的事情，他们也不至于来搅乱。”
王青点了点头，快步地从打开的门缝里钻出去，屋内之人一时无话，便等着他回来。
“是天津来的消息。”王青很快地回来了，只是脸色却十分严肃，递了一封密密封了好几道火漆的信到凤三手里，“送信的人我叫下去休息了，他从天津一路没停的过来的，是急信，不敢叫外头知道。”
凤三收下了信还没等说什么，屋内其余几人便互相使了眼色退出了屋子，成陆听着前门重重一声合上的声音，这才将信给打开，起头落款“凤三”儿子不带任何称呼，上头的笔迹与凤三也是如出一辙，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凤三与他的笔迹如出一辙。
他很快地将信看完了两回，便起身打开桌上摆的煤油灯罩子，薄薄的信纸在这样的火光中很快燃烧殆尽，从最起头的凤三二字渐渐地到落款一个“段”字，所有笔迹都化成了飘散在空中的灰烬。
凤三静静地看着他们毫无恢复的可能静默了片刻，嘴唇抿着连带着屏息，而后又叹出长长的一口气，他的眼神从桌上又到了窗边，夏日过去的凉风已至，原来他来杭州也有这么长的日子了，凤三想到，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时间流逝带来的凉意，不过片刻便猛地睁开了眼睛：的确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杨善德的动作很快，凤三还没收到他行动的消息前，周汉生先气冲冲地找上了门，凤三底下的小子哪里经得住周汉生这样带着兵的大阵仗，直接就让他冲到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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