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泰抬头，一望无际的白色平原上，数万人的大军列成了四个方阵，人和马呼出的气体在方阵上方汇聚，结成了一片片的浓雾。夷猨匈回部的雪狼旗和其他诸多部落的图腾旗帜连成了一片，在北方的狂风中招展怒吼着，这是匈回将军哈里达率领的大军，在经过第一天夜里的劫营之后，这支大军像是恢复了生机，站在了晶丘以北，向世人展示着它的獠牙。
“传令下去，弓弩手下晶丘，在山后聚阵。步兵列阵准备挡住敌人的冲锋，把敌人的冲锋按死在山脚下！”姬泰望着北方，眼神凝重。
“如果他们不冲锋怎么办？”顾见问。
“不冲锋最好，我们就一直守在晶丘上，等着他们骑射，可他们骑射，我们也有弓弩手攒射，这绵延数里的步军方阵，他哈里达想要攻破晶丘，只能让骑军冲锋，冲破我的防线，拿人命来填！”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顾见又问。
“没有了。”姬泰看着北边的大军，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很快，他嘴角的冷笑就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疑惑，这大风雪天的，怎么会有酒气？
姬泰不解的查看着四周，最终在忠县校尉李茂才手中，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葫芦。姬泰走到李茂才身边，伸手从他手中夺过了葫芦，打开凑到了鼻间嗅了一下，一股辛辣刺鼻的酒味。
“临上阵了，还贪酒！”姬泰怒瞪着李茂才，而自己却把葫芦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酒劲糙烈的土酒，很快，一股灼烧感就从舌尖流进了肚子里，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刺激，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姬泰竟然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股温暖。
“怎么样？孟州自家酿的土酒，劲大吧。”李茂才凑到了姬泰身边，贱兮兮地笑着。
姬泰呼出了一口酒气，把葫芦扔给了李茂才，“少喝一点，给我留着，喝多了误事担心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嘿嘿嘿，好的！”李茂才捧着失而复得的葫芦，开心地裂开了嘴，“将军，你说那蛮子聚在对面已经一个上午了，怎么还不进攻？害的老子也要在这里跟他们受罪。”
“我怎么知道呢......”姬泰看着对面，眼神里也净是疑惑。
......
“阿爸，勇士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回连部和柳阳部的将军们也都带着人马进入了说定的位置了，都在等着您的一句话，”
年轻的帖木儿骑着战马守在父亲身边，在雪地呆了快一整个上午了，柳阳部和回连部的两位将军已经派了数波人过来催促，可父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南方晶丘上的汉人步兵方阵，让人实在弄不清楚他究竟想要干嘛。
“再等一等！”哈里达眺望着南方，落下的白雪积在他的铜盔和铁甲上，在他身后，是个一万人的骑军方阵，一万个操着马刀的男人和一万匹熊骏的战马，他们聚集在了一起，浓重的腥臊气弥漫了整个方阵，可他们是夷猨人，生来就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又怎么会抗拒马臊呢？
“阿爸你到底在等什么？”帖木儿终于坐不住了。
哈里达回过头看了儿子一眼，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在等，等对面的汉人闻见我们战马的腥臊。”
“嗯？”帖木儿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解。
“蠢材。”哈里达笑着回过了头，“传我的令！”
帖木儿立即端坐起来，腰背挺得笔直。
“让勇士们下马，原地休息一会，别冻坏了手脚。”
“阿爸！”帖木儿急了，两军阵前让勇士们下马，如果对面的周军瞅准时机，掩杀过来怎么办？父亲莫不是前些天夜里被劫营的那群人给吓傻了？
似乎是看穿了帖木儿的想法，哈里达出声说道：“放心吧，不会的，都这个时候了，姬泰不敢主动进攻的......去传我的令，呆在这做什么，想吃马鞭了？”
“是！”帖木儿接下来命令，骑着战马向后去了。
很快，哈里达身后的万人大军松懈了下来，他们下了马站在原地活动四肢，在原地踩雪，原本两军阵前绷紧了的紧张气氛缓解了不少。和帖木儿一样，勇士们也都很疑惑，这个时候谁都不清楚哈里达到底在玩着什么把戏。
回到了阵前的帖木儿从侧面盯着父亲的脸，想要从他的脸色变化找出自己心中问题的答案，可是父亲的脸色一直很平常，让帖木儿找不出一丝问题，“父亲您到底在等什么？”
哈里达叹了口气，“我在等它来......”
“他？”帖木儿疑惑地问着，他不知道父亲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难道会是去了银泽的察木野大汗王和父亲谋划好了会在今天挥师合军晶丘？帖木儿抬头看向了南边。
就在此时，哈里达微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他挥舞着马鞭大喊：“全部上马！备战!”
紧张的气氛顿时又充斥在了这边天地间，四个方阵前的号角被人吹响，沉重的声音响彻了全场，所有夷猨人都在瞬息间进入了各自指定的战斗位置，一阵子躁乱之后，天地间又安静了下来，安静到了极致，像是一张已经被人拉满了的弯弓，再稍稍一用力，弓弦就断了......
哈里达缓缓地抽出了挂在马鞍上的弯刀，指向了天际，又猛地落下，“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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