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的春节,这一年,是宋栖梧最后一次,和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日子。
此后,直至宋栖梧百年死去,她再未能和家人团聚。
宋家人丁不旺,往年也都是吃顿年夜饭,放点烟火,就算是过年了。
今年因着大嫂才刚刚过世,头七将过,干脆连烟花都省了。
宋栖梧和沈朔言用过年夜饭后,便坐在火炉旁取暖,张婶端来了一碗板栗,让他们烤着吃。
子谦的兴致缺缺,懒懒的坐在一旁发呆,宋父的咳嗽也严重了,张婶去给他煎中药去了。
屋子里没人多说话,同别家的热闹相比,宋家是颇为冷清了些。
宋栖梧害怕沈朔言不习惯,有些窘迫道。
“你们家里过年的时候,会不会热闹些。”
他家里有大哥大嫂还有侄子母亲,过年的时候,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清吧。
头一次在家里过年,应该很不习惯这种安静吧。
沈朔言用火钳拨动着火里的栗子,笑着摇头。
“我母亲怕闹,父亲又是在除夕夜过世的,所以我们家过年,比你家还不如。
我母亲是从来都不上桌用年夜饭的,连大嫂和侄子也都不敢高声大语,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习惯。”
宋栖梧立刻转窘迫为同情,想不到沈朔言的人生遭遇居然这么悲惨的吗?
平时家里没人,一个人生活也就罢了,年夜饭还吃的那么憋屈。
“不用同情我,我又不傻,所以我一般都是跑去和大哥喝酒解闷,一年难得在家里呆上几天,我可不会委屈自己。”
好吧~宋栖梧的一腔同情心全部都没了,她倒是忘了,沈朔言是居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他才不会委屈自己。
宋儒言倒是很欣赏自己的这位女婿,摆上了他最爱的棋盘,拉着沈朔言在旁边手谈两局。
宋栖梧看小侄子一脸的失落,就连压岁钱都提不起他的兴趣,明白他是想家了,就想着找点事,活跃一下气氛。
宋子谦被姑姑神秘兮兮的样子给吸引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偷偷去了厨房,在里面捣鼓了半天,终于将东西都搬了出来。
沈朔言看两个人端了一大盘肉上来,。
“怎么?刚刚没吃饱?”
宋儒言闻言,放下棋子看过来,笑道。
“这是她在外面跟同学,学到的吃法,不过今天没提前准备竹签,要怎么烤?”
沈朔言了然,队里也有新疆那边的人,他们时常会将肉串在竹签上,洒上孜然,再用火炙烤。
就和北方人过年吃饺子一样,对于他们而言,吃烤肉也就等同于过年了。
去年宋栖梧回来的时候,给家里人做过,姑侄两个忙活了半天,宋儒言当然记得。
宋栖梧和宋子谦再宋儒言问过话之后,同时将眼神投向了一旁的沈朔言。
刚刚在厨房,二人早已经达成共识,这么伟大而光荣的任务,还是让沈朔言这种年轻力壮,又富有专注力的男人来做,最为合适。
沈朔言轻咳了一声,不舒服的揉了揉嗓子,宋栖梧立刻推了推旁边的宋子谦。
宋子谦很是上道,端着一杯茶就跑了过来,姑父姑父叫的甚是亲热。
沈朔言原本就没有打算为难姑侄俩,放下棋子,和岳父告罪后,便被两个人拥进了厨房。
厨房里,沈朔言面对着宋栖梧递给他的大菜刀,以及若干根竹子,一贯自信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丝无力。
“栖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觉得我可以吗?”
宋栖梧也觉得的确是有些难为他了,默默的低了头,嘴角微微撅起。
原本她也没想吃什么烤串,关键是这漫漫长夜,不找点事来打发,一群人干坐着的确没什么意思。
沈朔言不是说一般除夕夜都是喝酒吗?烤串陪酒多好啊。
偏偏今天没提前准备,真是一大败笔。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沈朔言禁不住两个人的无助眼神,拿了把菜刀,坐在烧火凳子上,慢慢的用刀削竹签。
“七七!你看我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方曼卿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宋栖梧笑着出门去迎。
老远就看见她献宝似得举着一个油纸包,宋栖梧笑道。
“是什么好吃的?”
就知道好友喜欢这一口,方曼卿献宝的道。
“八宝鸭。知道伯父也喜欢,我爸今天专门留下,让我送过来的。”
方父和宋父是多年至交,又是近邻,感情自是深厚。
听闻老友即将出国避难,方父还颇为伤感了一阵子,今天还专门留了老友爱吃的美食。
“行了,别伤感了。”方曼卿推了推宋栖梧,道。
“这可是我在家的最后一个春节了,我可不像你,结了婚就和没结婚一个样。
谢家的情况很复杂的,我只要想一想,我就觉得害怕。”
看见方曼卿如此担忧,宋栖梧也明白她的忐忑。
听说谢棠的母亲早就过世,后母又给他生了两个弟弟,年岁都没差多少,这样的家庭,成员组织确实是复杂了些。
宋栖梧还没来得及劝慰好友,就听见有男声从后面传来。
“你不用怕,我已经买了一处宅子,成婚了我们就出去住,不必和他们有牵扯,你也自在些。”
二人猛然回头,谢棠就站在大门口,手里拎着几个酒坛子。
许是夜色朦胧,他的脸色虽然正经的不得了,可宋栖梧还是觉察出了一丝伤感。
“你怎么来了!”
方曼卿?到现在还认为自己和徐志远的事情,都是拜谢棠所赐,又加上父母对于这桩婚事的热衷,所以对他的敌意尚未解除。
谢棠没有解释,只看向宋栖梧道。
“宋小姐,很抱歉今晚打扰你,不过我是同恒之有约,所以才会冒昧前来。”
宋栖梧指了指厨房,这下可好了,又来一个帮手。
“他在里面,我们准备烤串,你去找他吧。”
谢棠点点头,就朝着厨房走去,路过大厅时,看见宋儒言,还弯腰行了个礼。
如此看来,谢棠或许也并非是什么情场浪子,至少看起来,他对曼卿,倒是真心实意的。
看见好友还憋着气,宋栖梧忍不住劝慰道。
“行了,你也不想想,除夕夜他不在自己家里守岁,却跑来别人家里喝酒是为什么。”
方曼卿理所当然道。
“他酒瘾上来了呗!”
对于曼卿的迟钝,宋栖梧有时候真的是觉得束手无策。
“他或许也觉得自己没有家,又不方便去你家,所以才过来寻兄弟的呢?
若是你今天没来,他一定不会去你家打扰你们一家和乐的,你没看见你的找茬,他都没理吗?
或许,他是不想你不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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