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虽然未开四轮,但自从修回真元内功大进,耳目神通,纤毫毕现。楼上之人刚一出手便被他发觉,此时腰腹猛然发力,硬生生半路里横移一尺,斜着向前窜出一仗有余。
宋翊立定身形,刀尖斜挑守在身前,也顾不得追杀李万峰。只因来人身法甚是巧妙,乃是一大劲敌。
只来者一身黑衣劲装,腰系牛皮蹀躞,足蹬黑漆革面靴,及肩的长发随意散乱,既不抱头也不扎巾,好似番邦野人一样。那人手中拎着两只短刀,却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万峰狐疑地打量那人背影两眼,试着声音小声喊道:“师弟?”
那黑衣人听到喊声,身形猛然一颤,却将头垂得更低了。李万峰确信自己没有认错,随即继续问道:“师弟,你这一年跑哪里去了?!让我找得好苦呀!”
此时,刘文昌和杨文广也停了手中兵刃,却听杨文广喊到:“侄儿呀,是我的侄呀。”说罢就要冲到黑衣人身边,却见那黑人将刀一挥,冰冷冷地指向他,却也只能停在原地不敢妄近。
那黑衣人慢慢地抬头望向宋翊,两只硕大的眼睛乌黑幽亮。宋看到这人面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暗道今日绝非吉日,竟然半夜里撞了活鬼。
这突如其来的黑衣人并非别人,竟是在睦州被宋翊割断脖颈的杨万娄,此时他虽然面上胡子拉碴,但脖颈上一趟伤痕却依然鲜红醒目。
此刻,杨万娄竟然能够开口说话:“我没死。”声音低沉嘶哑,听了让人浑身不适,看来脖颈上的伤口伤到了喉咙。
杨万娄虽然声音刮划刺耳,但宋翊听罢却是心神大定,只要是活的便好说,大不了再杀一回!于是冷冷回道:“怎么,来找我报仇吗?”
杨万娄却摇摇头,用刀尖指着脖子上的刀伤说道:“你这一刀,让我死了九成,却也摆脱了蛊虫的掌控。因此,我既不恨你,也不谢你。但今天,我虽然这幅鬼样不能再回双刀门,但也不能任由你杀我同门。”
这时,杨文广在旁边听了个一知半解,颤声说道:“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而后又指着宋翊说道:“难道这一切都是群英殿的勾当?!”
杨文广不但是杨万楼师叔,同时也是上代掌门的亲弟弟,杨万娄的亲叔叔。杨文广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女儿学不得武功入不得双刀门。因此,杨文广是真把杨万娄当亲儿子一样。
这杨万娄又争气,自小便是天纵之才,最有希望重振双刀门的雄风。掌门杨文硕与师兄弟们都把他捧得宝贝一样,俨然就是下一任的掌门,杨文广看到眼里更是欣喜不已。
哪知道,杨万娄偏偏在掌门风烛残年之时突然失踪。四处搜寻无果,痛失爱子的心情让杨文硕的身体迅速走到了尽头。放眼整个双刀门,能当大任者只有杨万楼的大师兄李万峰。无奈之下,杨文硕只能将双刀门交给了李万峰。
本是自己亲侄子的位子,好端端却落到了李万峰这个外人头上,杨文广怎能不气?虽然没有证据,但杨文广却一直认为是李万峰暗中做的手脚。因此他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处处给李万峰作对。也不知群英殿怎样就找上了杨文广,以厚利诱使他叛变双刀门。
其实杨万娄自己最清楚来龙去脉,早在一个月前,他便回到了双刀门。但是,杨万娄虽然撇开了蛊虫的控制,但是模样大变却再也改不回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任谁见了也要害怕。
杨万娄不愿与双刀门相认的重要原因还不是样貌,关键是由于蛊毒的影响,杨万娄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附生蛊,一旦附身于宿主,便是人蛊一体,相互影响,终生不能剥离,人与蛊都不能独活,蛊得人力,人得蛊助,这是仡楼乃榜终生研究所得,岂是儿戏。
既是蛊人,那必然也会有蛊劫,这也是仡楼乃榜得以控制蛊人的不二法门。 每当蛊劫到来之时,蛊人同样需要饮食仡楼乃榜的鲜血来渡劫。
宋翊那一刀,切断了蛊虫与杨万楼相连的很多经络。但蛊虫却没有就此死亡,而是蛰伏起来。这也是杨万娄受了致命伤,却能凭着蛊人的强大生命力活下来的原因。
杨万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凭借着自己的真元对抗着一次次的蛊劫。但是,他的真元在不断地消耗,而蛊劫却越来越猛烈。
蛊劫那噬魂蚀骨的痛苦越来越难以承受,杨万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一次渡劫。生命将逝,他又能为双刀门做些什么?与门人见面,不过是徒增离别之苦。他唯有终日蹲伏在楼顶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回想着,让自己这样默默地死在这里。
杨万娄不愿回答叔叔的问题,头也不回,用嘶哑地声音冷冷说道:“叔叔,你这么傻,做了双刀门的叛徒,你我再没有叔侄的恩情。”
宋翊细细地端详着杨万娄的眼睛,之前金色的巨眼,此时变得乌黑且充满死气,便冷声问道:“你的眼睛还看得见吗?”
杨万娄仰天大笑,声音却嘶哑低沉没有任何豪迈之意。只听他低声说道:“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虽然我没有了蛊虫的力量,但是我的头脑可是越发地清醒。以往精妙的招式我都能一一回想起来,比在睦州之时可是难对付了。你,能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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