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金丝眼镜的同年人向金凌作揖便要往另一间屋子里去，他是杭州上船的陈记绸缎大少爷，虽与成家有些生意往来，只是他家如今是他姐姐当家，便少见这少爷出来应酬，这回去天津倒是第一回与成陆见了面，乍一眼瞧着与包倍光倒是有几分相像的，也是学着西洋人的做派，将头发给缴了，又穿一身白的洋服，一上船见了包倍光的衣着便很是亲切，等着说话没几句，便与金凌混到了一处，显然这外头看着像洋人的新模样，骨子里并不是与包倍光一路的“新思想”，到底还是个富贵公子哥。
“那我便先同我那屋中的几位去告诉一声，免得他们也一同去拥堵，等下了船，我们再一同说话。”
“等等，我同你一起去，正好我要交代虞老三一句话。”金凌追着出去。
包倍光最是急着出门的，方才叫金凌那样说了才又退回了屋内，只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往外没放过，此刻更是满耳朵听着外头的喧嚷声，怕是心早就到了军官学堂。
“倍光…”成陆开口刚叫他了他名字，却又顿了下来。
好在包倍光正满心思放在外头，一时间并没有听到成陆这轻声的，成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又靠着床边略闭眼憩了一小会儿。
成陆几人是最晚一批下了船的，跟着各家来接应的一场龙地往学堂地去，上船之时虽各家迎来送往地都被阻隔下了，到底是各世商子弟的，家中早在天津安排好了人，这军营士兵也不能阻止，只好随他们送到学堂地。
成陆上了岸，又坐金凌的马车，过了半日脸色才算好了起来，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刻钟前才听人来报说是要到了的，到了此刻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东家，前头不知怎地马车停了。”马车外传来声音。
金凌掀开帘子往外左右探看，眯着眼已然能瞧见百米开外门匾上““武备军官行营学堂”的字，这不是到了门口？金凌疑惑着又顺这一溜地马车往前头依次看，他们前边的马车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停在原地，再往前便看不清了，金凌索性钻出了马车站着往远处看，终于看清了，是最前头的马车叫人给堵住了。
“你去最前头打听打听，是什么事儿？”金凌吩咐车夫。
这车夫胜在是个利落的青年人，又生地精瘦的，活鱼似的一阵蹿就到了前头，略打量了一眼赌着的地，便缩了几分到人后一点，只见一伙统一军服的人站在最前头围着才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也没听见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地爆出来几声笑，叫他们围住的人忙着作揖又说些什么话，这长着眼睛地也看出来是个什么欺负人的事。
车夫听了一会子也并不能听见什么声音，想着金凌还等着消息一转身便回去先通报，没留神身边过了个白洋装的人与他擦着身子过了，低头打了个千儿拔腿跑了回去，将前头的情况都说了一通。
“还有这样的事，听外头来的人说着北洋军是治军极严明的，尤其是那段祺瑞带的兵，怎地还有这样的事，只是这才第一回见到的，怎么就惹上了，也不该啊，难不成是有什么旧仇碰上了的？”金凌满脸地疑惑，只是又透出十足地好奇。
“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恨，与我们无关，等着罢。”成陆淡淡的。
“这要是倍光瞧见了，可不得懊恼，你听他一路这对北洋军的仰望，迎面便碰上欺负人的事，我看他的话可是要少了一半了。”金凌笑道。
只是他笑了一半，连突然僵住了，成陆仿佛也察觉了什么，二人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金凌匆匆往前掀了包家的马车，果然车上已然没了人。
“坏了，这小子。”金凌叹道。
“走罢，去前头看看。”
二人还没到最前头便能听见说话声传来，果然如他们猜想的一样，是包倍光的声音。
“你有事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过我们几人有眼缘说几句话罢了，你偏要凑？”其中一人不屑地说道，顺手就将包倍光推到了一侧。
“你！都说北洋军乃严军名声在外，你们却行这样污名之事，当我不曾听见？仗着说话，瞧瞧你手里拿着的这些贵重东西，不都是从他身上得来的，这与强盗何异，你还配做北洋军？”包倍光怒不可遏，声音便高了许多。
成陆与金凌所听到的便是包倍光的话，原他们还弄不清始末的，这他一嗓子，他们全明白是什么事了，不过是北洋军中不知哪里来的军痞子看着前头那公子哥多富贵的，便胁着要些贵重东西，这将后头的马车都拦住了，怕是准备一个接一个地要“说话”过去呢。
“倍光也是沉不住气，这不过是些不知哪儿来的军痞子，给些钱财也就大发了，都是些身外物，何必在乎，叫他这一闹，反倒难住了。”金凌低声说道。
成陆点头，他们这一船来的人并不缺这些身外钱财，金凌说的才是道理，既然到了他们的地盘上，他也没想着能讨好，不过是损些身外物最是轻易的了，偏偏包倍光要做这“出头英雄”，可不知这枪打得就是出头鸟。
“我们不配？我们不配难道要你们这些软软弱弱地连枪都握不住的小白脸来？”那人嘲笑着还摆出烟花女子搔首弄姿地样子，惹得周围军装之人一阵哄笑。
反看包倍光身后这些人，没一个笑地出来的，这些人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只是这是谁的地盘，他们也都很清楚，只好一个个低头不说话。
“你！同是要做同窗之人，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包倍光被说得脸都憋红了。
“哎哟哎哟，怎能说这样的话。”那军装之人掐着嗓音说话，又惹来一阵笑，笑声一闭，他又提枪指着戳包倍光，这又是枪又是力气地下来，叫包倍光直往后退，他口中却也并没有放过：
“我就是这么招怎么了？”
说着还要提枪来吓包倍光，边是回头与他的同伴笑着。
忽然，这人的笑止住了，他的枪动不了了，方才还戳着面前的小子，这下却想被什么挡住了似的，他疑惑着回头，迎面撞上了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正是这人的手，握住了他的枪口。
“头回见的，来告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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